常笑歎息道:“我本來絕不信有所謂妖魔鬼怪,有所謂第二世界——”
王風截口道:“最初我也不大相信,但怪事接二連三發生,尤其是遇上了那隻人一樣笑語的血鸚鵡,實在不由我不相信。”
常笑沉吟道:“隻可惜那些事情發生之際,我都沒有在場,否則,我也許能夠找出事情的真相。”
王風道:“你仍在懷疑?”
常笑道:“不能不懷疑,就拿現在這件事來說,殺人的是僵屍,可是驗屍的結果,分明就是人為。”
王風忽然抬頭問道:“你有沒有見過僵屍殺人?”
常笑道:“連僵屍我都未見一麵,又怎會見過僵屍殺人。”
王風道:“僵屍殺人的時候,可能就像人一樣,動用他身上所有能夠殺人的東西。”
常笑道:“哦?”
王風淡笑道:“無疑是眼見為實,不過當時你站在一旁,現在難保亦成一攤膿血。”
常笑亦笑了,道:“隻要能夠弄清楚事實究竟,解開心中的疑團,化作膿血又何妨?”
王風道:“那你不妨耐心等下去,他的窩還在這裏,遲早總會回來的。”
常笑道:“等,我一定等,我還準備四處找尋他的蹤跡。”
王風道:“你的膽子看來也不小。”
常笑笑笑道:“並不比你大,有你在一旁壯壯膽子最好。”
王風道:“隻可惜我現在仍然不想跟你混在一起。”
常笑淡笑道:“你不是要去尋找鐵恨的屍體?”
王風道:“我沒有說過不去。”
常笑道:“那我們何不走在一塊兒,彼此也樂得有一個照應?”
王風道:“也許你這是出自好意,但這種好意,我隻能心領。”
常笑奇怪地望著王風。
王風隨即道:“因為我的膽子其實並不大,我害怕還未找到鐵恨,就已給嚇死。”
常笑終於明白,道:“你是害怕我?”
王風道:“害怕得要命。”
常笑道:“為什麼?”
王風歎氣道:“隻因為你是毒劍常笑,活閻王常笑。”
常笑閉上嘴巴。
王風繼續道:“僵屍殺人最低限度也還有原因,他所以殺萬通,是因為萬通冒犯了他,你殺人據我所知,通常都沒有所謂原因,走在你身旁,時刻都要提防你的劍突然刺來,不嚇死也得擔心死了。”
常笑在聽著,忽然又笑了起來,道:“這種話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王風道:“好像我這種說話不顧後果的人,本來就很少。”
常笑道:“的確少,我最欣賞這種人,所以我保證,即使你真的犯了罪,我也會當麵說清楚才下手,絕不會抽冷子殺你。”
他說得很認真,王風卻完全沒有反應。
常笑淡淡一笑,目光無意中落在對門那麵牆壁之上,忽一頓,道:“這麵牆壁好像剛剛刷過?”
王風道:“昨夜才刷過。”
常笑道:“誰刷的?”
王風道:“我。”
常笑笑笑道:“你是不是精力過剩,無處發泄?”
王風道:“我倦得連棺材都肯睡進去,你說是不是?”
常笑道:“這麵牆壁莫非有問題?”
王風道:“大有問題,對著它,我就仿如置身奇濃嘉嘉普。”
常笑一愕道:“奇濃嘉嘉普?”
王風道:“‘奇濃嘉嘉普’就是諸魔聚會的地方,沒有頭上的天空,沒有腳下的土地,隻有風和霧,寒冰和火焰——”
常笑突然截口道:“牆上到底有什麼?”
“一幅畫。”王風的目光迷蒙,“畫的就是奇濃嘉嘉普那個地方,畫的就是那一天。”
“那一天?”
“諸魔齊賀魔王十萬歲壽誕,滴血化鸚鵡的那一天。”
“諸魔是什麼樣子?”
“有的半人半獸,有的非人非獸,有的形狀是人,卻不是人,有的形狀是獸,卻偏偏有顆人心。”
王風的語聲非常奇怪,就像是幽冥中飄出來,虛虛幻幻的,接道:“他們的手中都拿著刀,刀鋒上都在滴血,血已成了鸚鵡,飛向一個頭戴紫金白玉冠的年輕人,那就是魔中之魔,諸魔之王。”
常笑道:“魔王又是什麼樣子?”
王風道:“完全和人一樣,容顏很英俊,神態很溫和,含笑接受諸魔的膜拜。”
常笑道:“那之外還有什麼?”
王風道:“十三隻怪鳥,圍繞血鸚鵡飛翔,有燕子的剪尾,有蜜蜂的毒針,半邊的翅是蝙蝠,半邊的翅是兀鷹,半邊的羽毛是孔雀,半邊的羽毛是鳳凰——”
王風的語聲仍是虛虛幻幻。
除了血奴,所有人都聽呆了。
他們的眼神已漸迷蒙,仿佛亦已看到了那幅又美麗又恐怖的魔畫。
血殷紅,刀青白,燕子的剪尾烏亮,蝙蝠的傘翼漆黑,孔雀羽毛輝煌,鳳凰的羽毛如火焰,還有九天十地的十萬神魔,他們衣飾的美麗,顏色的妖異,隻怕更不是人間所有。
那該是何等美麗、何等恐怖的場麵。
王風歎了一口氣,接下去:“他們也就是血鸚鵡的奴才。”
常笑脫口道:“血奴?”
王風道:“正是血奴。”
常笑的目光不覺又落在站於那邊的血奴的麵上,道:“那幅畫是你畫的?”
血奴搖頭道:“我哪來這種本領?”
血奴的目光卻轉向空白的那麵牆壁,喃喃道:“一個外來的客人,約摸在兩年之前,他走來這裏,告訴我魔王和血鸚鵡的故事,然後又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在這裏牆壁之上畫下了那幅魔畫。”
常笑忽問道:“他可有告訴你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血奴一瞥常笑,露出了一麵笑容。
她的笑容溫柔如春風,美麗如春花,又像春水般變幻。可是那瞳孔深處,卻冷如春冰。
常笑怔住在那裏。他實在不明白血奴在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