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3)

琅邪王氏與太原同出於周。琅邪之族世嚐有錐頭之名;今太原王氏子弟多事爭炫,稱是己族,其實非也。太原貴盛之中,自有鈒鏤之號。案李肇《國史補》:滎陽鄭,岡頭盧,澤底李,士門崔,四姓皆鼎甲。太原王氏,四姓得之為美,故呼為鈒鏤王家,喻銀質而金飾也。而崔氏博陵與清河,亦上下其望族。博陵三房,大房第二房雖長,今其子孫,即皆拜三房子弟為伯叔者,蓋第三房婚嫁多達官也。姑臧李氏亦然,其第三房皆倨受大房二房之禮。清河崔氏亦小房最專清美之稱。薛居正《五代史.李專美傳》雲:姑臧大房與清河小房崔氏、北祖第二房盧氏、昭國鄭氏為四望族。崔程即清河小房,崔逞之後,為清河大房,宣宗相龜從是也。寅之後,為清河小房,憲宗相羣是也。皆出清河太守之後。世居楚州寶應縣,號八寶崔家。寶應本安宜縣,崔氏曾取八寶以獻,勅改名焉。程之姊,北門李相國蔚字茂休。之夫人。蔚乃姑臧小房也,判鹽鐵,程為揚州院官,舉吳堯卿,巧於圖利一時之便,蔚以為得人,竟亂筦搉之政。程累牧數郡,皆無政聲。小杜相公聞程諸女有德,致書為其子讓能取焉。初辭之,私謂人曰:「崔氏之門著一杜郎,其何堪矣!」而相國堅請不已,程不能免,乃於寶應諸院間取一弟侄,以應命而適之。其後讓能顯達,封國夫人,而程之女竟無聞焉。案吳兢《貞觀政要》:太宗以山東崔、盧、李、鄭四姓,恃其舊地,稱為士大夫,每嫁女他族,必廣索聘財,以多為貴,甚損風俗,有紊禮經,乃詔高士廉等撰《氏族誌》。士廉等初定崔幹為第一等,太宗降為第三等。今觀《金華子》所記,則四姓賣婚之風,唐末猶然也。

蔡州伯父院諸兄皆少孤。劉符字端期,蔡州刺史,八子皆登進士第。珪,洪洞縣令。瓌,玕皆同母弟。又異母弟崇龜、崇彝、崇望、崇魯、崇暮,而祟望相昭宗,尚書左仆射、同平章,贈司空,其兄弟名皆連崇字,崇遠乃其同祖弟兄,故亦以崇為名。此河南劉氏出自匈奴。薛史:劉崇龜,乾寧中廣南節度使。洎南海子長擢第之日,伯母安定胡氏已年尊矣。詰早,僮仆捷至,穆氏長阿姨入賀北堂,伯母方起,未離寢榻。問安之後,慮驚尊情,不敢遽聞,但嬉笑於前。久之忽問曰:「小娘今日何喜色之甚耶?」對曰:「亦隻緣有事甚喜。」伯母怡然久之曰:「我知也,是郎將及第耶!」言訖滿目泫然,左右因之不覺皆流涕。籲!長仁之念周,而永慕之情至,誠非淳摯也不能感物。

李郢詩調美麗,亦有子弟標格,鄭尚書顥門生也。居於杭州,疎於馳競,終於員外郎。初將赴舉,聞鄰氏女有容德,求娶之,遇同人爭娶之。女家無以為辭,乃曰:「備一千緡,先到即許之。」兩家具錢同日皆往。複曰:「請各賦一篇,以定勝負。」負者乃甘退,女竟適郢。初及第回江南,經蘇州,遇親知方作牧,邀同赴茶山。郢辭以決意春歸,為妻作生日。親知不放,與之胡琴焦桐方物等,令且寄代歸意。郢為寄內曰:「謝家生日好風煙,柳暖花香二月天。金鳳對翹雙翡翠,蜀琴新上七絲絃。鴛鴦交頸期千載,琴瑟諧和願百年。應恨客程歸未得,綠窗紅淚冷涓涓。」兄子鹹通初來牧餘杭,郢時入訪猶子,留宿虛白堂雲:「闕月斜明虛白堂,寒蛩唧唧樹蒼蒼,江風徹曙不得睡,《紺珠集》作「不成寐」。二十五聲秋點長。」

張祜詩名聞於海外。居潤州之丹陽,嚐作《俠客傳》,蓋祜得隱俠術,所以讬詞自敍也。崇遠猶憶往歲赴恩門,請承乏丹陽,因得追尋往跡。而祜之故居,垝垣廢址,依然東郭長河之隅。常訊於廬裏,則亂前故老猶存,頗能記億舊事。說祜之行止,亦不異從前所聞。問其隱俠,則雲:「不覩他異,唯邑人往售物於府城,每抵晚歸時,猶見祜巾褐杖履相翫酒市。己則勁步出郭,夜回縣下,及過祜門,則又先歸矣。」如此恒常,不以為怪。從縣至府七十裏,其迢遞而躡履速,人莫測焉。

韋楚老少有詩名,相國李公宗閔字損之。之門生也。自左拾遺辭官東歸,寄居金陵,常跨驢策杖經闠中過,布袍貌古,羣稚隨而笑之。即以杖指畫,厲聲曰:「上不屬天,下不屬地,中不累人,可畏韋楚老。」引羣兒令笑,因吟詠而去。

龜直中紋,名曰千裏。其近首橫紋之第一級,左右有斜理,皆接於千裏者,龜王之紋也,今取常龜驗之,莫有也。以上元缺,今從《說郛》補。徐太尉彥若之赴廣南,將渡小海,《新書》:乾寧初,進位太保,崔涓忌之,乃以平章事為清海軍節度使。元隨軍將息,忽於淺瀬中得一小琉璃瓶子,大如嬰兒之拳,其內有一小龜子,長可一寸,往來旋轉其間,略無暫已。瓶口極小,不知所入之由也,因取而藏之。其夕,《紺珠集》作「夜半」。忽覺船一舷壓重,及曉視之,《說郛》作「起而視之」。即有眾龜層疊乘船而上。其人大懼,以將涉海,慮蹈不虞,因取所藏之瓶子,祝而投於海中,眾龜遂散。案《紺珠集》作「羣龜層疊,繞其瓶子,懼而棄之」。既而話於海船之胡人,胡人曰:「此所謂龜寶也。希世之靈物,惜其遇而不能得,蓋薄福之人不勝也。苟或得而藏於家,何慮寶藏之不豐哉!」胡人歎惋不已。

淮南巨鎮之最,人物富庶,凡所製作,率精巧;樂部俳優,尤有機捷者。雖魏公德重縉紳,觀其諧謔,亦頗為之開頤。嚐行宴之暇,與國夫人盧氏,偶坐於堂。公忽微笑不已,夫人訝而訊之,曰:「此中有樂人孫子,多出言吐氣,甚令人笑。」夫人承命軸簾召之。孫子既至,撫掌大笑而言曰:「大人兩個,更不著別人。」風貌閑雅,舉止可笑,參拜引辟,獻辭敏悟。夫人稱善,因厚賜之。

王師範性甚孝友,而執法不渝。其舅柴某酒醉,毆殺美人張氏,為其父詣州訴寃。師範為舅氏之故,不以部民目之,呼之為父,冀其可厚賂和解,勉諭重疊。其父確然曰:「骨肉至寃,唯在相公裁斷爾!」曰:「若必如是,即國法,予安敢亂之?」柴竟伏法。其母恚之,然亦不敢少責。《新書》雲:師範立堂下。日三四至,不得見者三年,拜省戶外,不敢少懈。至今青州猶印賣王公判事。

中朝盛時,名重之賢,指顧即能置人羽翼。朱慶餘之赴舉也,張水部一為其發卷於司文,遂登第也。光德相國崇望舉進士,因朔望起居鄭太師從讜,字正求,《新書》昭宗朝太傅,以太子太保還第。閽者已呈刺,適遇裴侍郎後至,先入從容,公乃命屈劉秀才以入。相國以主司在前,不敢升進坐隅,拜於副階之上,鄭公乃降而揖焉。亟乃趨出,鄭公佇立於階所目之。候其掩映門屏,方回步言曰:「大好及第舉人。」裴公亦讚歎,明年列於門生矣。

李節,得道之士,通三《禮》學甚精;少工歐陽率更書,自稱東山道士。杖策孤邁,居止無定。每曆諸子之家,才止廳事,少時遂去,兒妻泣留,蔑之顧也。率多遊於市井之間,縱飲酒肆,稍稍於肋脇後取碎黃白物,鬻換酒價,資鏹時竭,即不知所在,人皆竊伺蹤跡,莫之得也,或浹旬又見鄽裏中。少年之徒多從而學書,必愜意者,方許之教。嚐於衢路間,忽見士人,節謂之曰:「速將二千錢來,二十日內教你歐書取成。」人敬從之,果無謬矣。得錢隨手與人。又善射法,兗州節度使王庶人聞之,王庶人蓋即師範。迎而就試焉。節曰:「當於隙所置一物,但略言節可中也。」王公乃以常所使小仆於毬場內以箬籠覆之,謂節曰:「西望射之可中矣。」節曰:「不識此奴可射乎?」王公笑而許之,未深信。既一發箭,使往覘之,奴已貫心而斃矣。王公大驚,惋無及。欲從之學,節曰:「不可。公今日得,明日即反矣。」王內惡之,而不敢言。既而命同出獵,節遂亡歸山東。忽一旦遍請知聞告別,翌日而卒。葬於城南平地,壘石為槨。累年有獵者,兔鷹隨走入於墓穴中。獵者窺之,見其衣冠儼然而寢,即戲之曰:「三《禮》健否?」以草杖掀之,乃空衣焉。方驗其屍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