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回職工樓的話,是和林、方二人同路的,她卻不想去應付這種難堪,卻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借口。
範米太不願和林郴方蓮同行,當個短命的電燈泡還是其次,她一想到要和沈沈分道揚鑣,就跟要闊別似地心裏糾結起來。沈瀾不是瞎子,看到那個範米一邊頻頻朝自己回頭笑一邊不滿地看著方蓮和林郴,她此刻並不在執拗著什麼,隻想讓自己離那是非遠一些,權衡片刻,就對方蓮說,
“我把她送到宿舍,再見。”
還沒等到方蓮向她擺手,人已經朝宿舍區的路轉身了。
範米登時愣在原地,雙手捏了捏方蓮的臉頰,就要抓住方蓮的胳膊衝她獻上感激的一吻,方蓮一個不穩,被林郴輕輕地扯至一邊。範米瞪眼看向正微笑的林郴,
“太小氣了,這是很禮貌的親吻嘛。”
“哦,沈瀾快要不見了,還要親一個嗎?”林郴翹了翹削減的下巴指向另一側。
範米傻笑著攏了攏波波頭,也顧不上鬆了的鞋帶,帶著風跟著了那個高挑的背影後麵。
方蓮站直了身子,有些慚愧地看向林郴,
“我又慢半拍。”
林郴挑起額前遮住視線的長發,一手拍拍方蓮的後腦勺,
“恩,幸好我在旁邊。”
方蓮頭向前一傾,似乎是有感而發道,
“林郴,如果你能一直在這裏,多好。”
林郴突然想起了某本書中最後的結語:
真正的相伴,大概無論錦上添花,還是雪中送炭,都沒有人計較。在兩人的解讀裏,陪伴就是陪伴,不為了什麼,也不因為什麼。
她輕輕地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牽著方蓮的手,溫柔地說,
“當然,我總會在這裏,陪著你。”
林濤私語,是輕吟淺唱,如伴奏聲起。
“小沈,要不就約在下星期六吧,看看我的小悠。”範米快步跟在某人身後興致勃勃地要趁熱打鐵。
沈瀾在前麵,倒不像是送人,反倒像是躲人,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心不在焉地回答,
“嗯。”
範米就要忍不住打一個響指,礙著不夠優雅才生生止住。還真是出乎意料地順利啊,她快樂而溫柔地看向沈瀾,就像是看向近處的遠方。
沈瀾突然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好像那裏有什麼值得寄托的東西,匆匆回頭,隻看見範米的笑靨,有些失望,落寞地回過了頭。
這樣的日子,總是在小憂鬱和小傷感裏快樂的嚎叫著,這才是青春張牙舞爪的肆意和自由。在功利的教育裏,沒有總是純粹的青春,他們被無形的大手,推向了高考之役的血腥戰場,後麵的路已經切斷,而前方,隻有通向未明的獨木橋。
方蓮和林郴無疑是幸運的,他們或者有著無往不勝、所向無敵的實力,或者已經將未來的側臉清晰地描繪出來,是保有青春的少年人。
沈清因為舅舅長期調任而轉校,離開之前,曾經去找過妹妹沈瀾。那天是沈瀾的生日,這個可憐又幸運的人被範米的驚喜包圍,已經有些反應遲鈍,而這時碰上沈清,已經不那麼尖刻生硬。範米好心做調解,沈清卻是滿腔的言語逐漸被消磨,最後黯然辭別。
範米並不知道,這個有點冷僻又孤傲的假小子,並非那樣不通人情、不懂世故,隻是刻意而精明地去回避範米的殷勤,才用了這種將計就計的偽裝。
沈瀾不是個安於校園的人,她的確喜歡繪畫,那是因為她在繪畫裏找到馳騁駕馭著某些東西的憑借,肆無忌憚或者天馬行空,她的筆觸下極少出現溫柔平靜或棲息駐足,唯有那幾張已經被深鎖而不見天日的浪漫懷想。
大半年的時間,能夠讓一個治療自己的人去激發些什麼?沈父倒是非常樂於見到這種場景,他竭力地去進一步挖掘和開發出現在沈瀾身上叫他也驚喜而興奮的這些野心、天賦,他有意無意地給沈瀾創造著這些條件。
不得不說沈父是個相當通透的父親,一方麵,他是官商,深諳其中道法,而另一方麵,他是高等教育的作品,對其中的那些形式化的程序沒有平常家長的那種狂熱執著和盲目追求。他也是一個急於培養繼承人的家長,自然會悉心而全力地讓沈瀾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生長。這到底有沒有錯?教育體製沒有資格回答,而社會風氣隻是應和地笑笑,唯有時間才能驗明,隻要在時間軸上遊走的人,都不過是它的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