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腸

衷腸

時隔近一年,龔嬤嬤再次走在王府內院,心中感慨萬千。當初陸瑾娘隨著五王爺進了宗人府,大家都以為陸瑾娘這輩子算是完了。沒有子嗣旁身,又失了容貌,哪裏還有將來可言。可是誰知道轉眼間就從宗人府出來回到王府,並且還有了身孕。所謂否極泰來,不外如是。

龔嬤嬤搖搖頭,將內心的感慨甩掉。陸瑾娘能夠過的好,這對陸家來說才是真的好。想那麼多有什麼用。

近了,快到沉香院的院門口了,遠遠的就看到櫻桃候在門口台階上。龔嬤嬤笑了起來,這丫頭還是這麼著急。

“嬤嬤,你可總算來了,姑娘可等了你好些時候了。”龔嬤嬤一走近,櫻桃就拉著龔嬤嬤往院子裏衝。

“你這丫頭慢點,我老胳膊老腿的哪裏受得住你這樣折騰。”龔嬤嬤笑言。

櫻桃不好意思,“嬤嬤說的是,是我著急了。許久沒見到嬤嬤,也不知道陸府可好,心裏頭焦急也是難免,嬤嬤可別見怪。”

“不錯,一段時間不見,櫻桃姑娘總算是長進了一點。”龔嬤嬤打趣櫻桃。

櫻桃跺腳,荔枝出來正好聽見,笑了起來,“嬤嬤可別打趣她了,這丫頭這幾天脾氣大的很。發起火來我可受不住。嬤嬤好心,就算體諒我,就別理會這丫頭了。”

櫻桃嘟嘴,荔枝和龔嬤嬤俱都笑了起來。龔嬤嬤瞧著兩個丫頭,看的出來過的不錯,不用說陸瑾娘定然也是過的不錯的。不過沒有親眼看到,總歸不放心。龔嬤嬤催促起來,“三姑奶奶了?可還好?”

“姑娘很好,嬤嬤請這邊走,姑娘知道嬤嬤今日會過來,早早的就吩咐奴婢們候著。姑娘這會怕也是著急了。”荔枝扶著龔嬤嬤上了台階,進了正房又進了書房,陸瑾娘就等在裏麵。

陸瑾娘瞧見龔嬤嬤來了,微微起身,“嬤嬤快請坐,我如今身子不方便,嬤嬤見諒。”陸瑾娘很欣喜,能見到娘家人,心裏頭就覺著溫暖熨帖。

龔嬤嬤也顯得有點激動,“奴婢總算見到三姑娘了。三姑娘是不知道,當初得知姑娘進了宗人府,奴婢嚇得跟什麼似得。就是老爺和太太都擔心的不得了。要不是大爺持重,說姑娘定會平安無事,怕是大家都還跟無頭蒼蠅似得。如今親眼見到姑娘好好的,還有了身孕,奴婢就高興的不行。”龔嬤嬤說完,樂嗬嗬的笑了起來,笑過後,又開始抹眼淚。

陸瑾娘溫和一笑,“嬤嬤這是做什麼,如今咱們能夠見麵,已經是天大的幸事,應該高興才對。”

龔嬤嬤抹幹眼淚,點頭,“三姑娘說的對,奴婢這也是高興。就是這眼淚一下子沒控製住,讓三姑娘看笑話了。”

“瞧嬤嬤說的,跟我客氣做什麼。”陸瑾娘笑笑,根本就不在意。荔枝和櫻桃也在旁邊勸著。其實這兩個丫頭也想跟著龔嬤嬤一起哭一場,想起宗人府的日子,尤其是五王爺得天花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想想都後怕。幸好大家都好好的,沒有少一個人。

“奴婢不和姑娘客氣,奴婢就是高興。”龔嬤嬤笑起來,目光落在陸瑾娘的肚子上,“姑娘如今可好?孩子如何,多大了?”

陸瑾娘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了母愛,輕輕的撫摸腹部,溫和的說道:“已經兩個多月了,等滿了三個月,也就能放心了。”

“姑娘說的是,不過奴婢說句放肆的話,姑娘的肚子就是滿了三個月,也不能放鬆。奴婢之前聽說王府世子沒了,怕是王妃心裏頭惦記著,奴婢就一直擔心姑娘會不會遭到牽連。”龔嬤嬤小心的表達著自己的意思。她其實就是想問陸瑾娘,王妃的孩子沒了,王妃會不會對陸瑾娘肚子裏的孩子動手。隻是擔心隔牆有耳,這才稍微含蓄了一點。

荔枝和櫻桃都麵有憂色,不過陸瑾娘倒是笑的很坦然,“嬤嬤有心了。這些事情我已經考慮到了,王妃也是大度的人,嬤嬤就放心吧。”

如何能夠放心。做主母的沒了孩子,反倒是妾侍的孩子好好的,換了誰心裏頭怕是都膈應著,一個不小心,就要弄出事情來。不過見陸瑾娘並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談,龔嬤嬤暗自歎口氣,也不再多說。畢竟是在王府,說王府女主子的壞話,真是活膩了。

“姑娘這麼說,奴婢就放心了。姑娘可一定要好好的,好生養胎,爭取一次得男,如此姑娘也算是有了依靠。”龔嬤嬤深覺在王府混生活不易,心裏頭也是替陸瑾娘捏著一把冷汗。

真心還是假意,陸瑾娘自然分辨的出。見龔嬤嬤真情流露,陸瑾娘心中也是感慨。“我會小心的。至於男女,這可就說不定了。”

“姑娘雖然還沒顯懷,但是奴婢多年的經驗看來,姑娘這一胎定是個哥兒。一定不會錯的。”龔嬤嬤十分篤定的說道。

陸瑾娘笑了起來,笑的很是開懷,她也希望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是個哥兒。世間女子太過辛苦,即便身為王爺的女兒,也未必就能過的如意。還不如生個男孩,好生培養,即便將來沒有爵位可以繼承,也有機會依靠自身奮鬥,博一個前程出來。“謝嬤嬤吉言,我心裏頭也是這麼盼著。不過生男生女,不到最後生下來,誰也不知道。嬤嬤也別太篤定了,萬一是個女孩了。”

龔嬤嬤樂嗬嗬的,“姑娘擔心什麼,女孩也好,先開花後結果。姑娘這麼年輕,隻要王爺常來姑娘這裏,定然遲早會有下一個孩子的。”

陸瑾娘羞澀一笑,荔枝和櫻桃倒是頻頻點頭,對龔嬤嬤的話深以為然。

陸瑾娘收拾心情,問起自己一直藏在心裏頭的疑問,“嬤嬤,我小時候可得過天花。”

龔嬤嬤心裏頭一緊,“三姑娘問這個作甚?”

龔嬤嬤的神情分明有異,陸瑾娘很是意外。天花這種事情,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為何龔嬤嬤卻像是心虛的樣子。陸瑾娘壓下疑惑,五王爺得天花的事情並沒有傳出去,陸瑾娘便簡單的和龔嬤嬤說了。

“天啦!”龔嬤嬤捂住嘴巴,一臉驚慌莫名,卻又跟看稀奇似得看著陸瑾娘。

陸瑾娘很是別扭,龔嬤嬤這眼神真心讓人不舒服。

“姑娘貼身照顧王爺,竟然沒被感染?莫非那東西真的有用?”龔嬤嬤自言自語,神情糾結異常,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嬤嬤,此事可是有什麼內情,還請嬤嬤相告。”龔嬤嬤一驚一乍的,搞得陸瑾娘心癢難耐,很想知道龔嬤嬤和秦氏究竟隱瞞了什麼。

龔嬤嬤收斂神情,一臉嚴肅,“三姑娘若是不問起此事,奴婢差不多都快忘記了。既然三姑娘問起來了,那奴婢就和三姑娘實話實說吧。三姑娘並沒得過天花。荔枝和櫻桃兩個丫頭也沒得過。可以說從二十年前開始,咱們陸府就沒人得過天花。”

陸瑾娘心知此事還有下文,專心聽龔嬤嬤道來。

龔嬤嬤欲言又止,四下張望,顯然很緊張,生怕有人偷聽。荔枝和櫻桃極有眼色,兩人悄無聲息的走到門口守著,防備著有人偷聽了去。如此龔嬤嬤才壓低了聲音和陸瑾娘說起其中的緣由來。

“姑娘也知道太太在閨中的時候就和高三太太交好。當年陸家和高家遇上,高三太太不知和咱們太太說了什麼,那時候奴婢也是被打發了出去,因此具體的奴婢並不知道。接著太太就吩咐給府中的下人種痘。”

“種痘?”陸瑾娘一臉疑惑不解,什麼叫做種痘?她怎麼從來不曾聽說過。

龔嬤嬤點頭,“正是種痘,為什麼叫這名字,奴婢聽說是高三太太的母親傳下來的。反正種痘的人,就不會得天花。說是有什麼抗體。具體的奴婢也不懂。下人們種痘,並無意外發生,接著幾位姑娘少爺也都跟著種痘。這到底有用沒有,奴婢並不清楚。反正這麼多年下來,咱們陸家並無一人得過天花。如今聽三姑娘這麼一說,奴婢才曉得這種痘還真有用。”龔嬤嬤笑了起來,心中慶幸秦氏當年的決定。

陸瑾娘同樣慶幸,若是真是因為種痘的緣故,那秦氏算是救了她一命。不過陸瑾娘還是疑惑,“嬤嬤,既然這種痘可以預防天花,為何我從來不曾聽人說起過?好似根本沒人知道這事情。”

“三姑娘說的沒錯,這事也不能怪高家和陳家(高三太太娘家),當初兩家也是想過將此事公開的,甚至想過將方子獻上太醫院。卻沒想到因此惹來禍事,差點遭來滅門之禍。聽說陳老太太當年大怒,發誓陳家子孫不能將此事公諸於眾。除非必要,誰也不能詳細說此事。也因此奴婢隻知道需要種痘,別的都不知道。太太一再囑咐奴婢此事不可說出去,高三太太一片善心,咱們可不能給她惹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