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之畔,五十萬天兵天將的駐紮之地。

在那最簡約卻也最高貴的營帳之內,靜坐著一個白衣男子,他如瀑的青絲被玉冠束起,多了一絲絲的輕簡之感。

麵容冷淡,無一絲表情,但全身的氣質卻又不失掉半點淩厲,不怒而威。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深邃的眸子陡然睜開,迸發出冷意。

也就在他睜開雙眸的那一刹那,一道黑衣身影已經抱著個氣息奄奄的少年立在了那裏,跪下請罪道:

“帝尊,暮雨失職,追著鳳璃公主,再返回之時整個九嶷山已經被全部屠戮,除了雪玥公子尚存一息,再無活口!”

“該死!”從來都是冷冰冰,無一絲波瀾的鴻鈺突然甩了甩衣袖,身形驟移。

接過已經奄奄一息的雪玥,俊眉緊蹙,那冷峻的眸子竟然不自覺地劃過一絲絲的悲傷。

修長的手指劃過那張過了數百年依舊的臉龐。一顆心竟然如針紮般痛的厲害,不知道到底是在為誰悲哀。

冷到的眼神落在滅之刃幻化而成的玉佩之下的一束白色的流蘇,竟然罕見地帶了一絲柔情。

那似乎已經是很遠很遠的時候,他曆劫在人間還是十歲孩童時,那個老是裝大人的師兄崆青贈予他的生辰禮物。

他性子雖冷,卻又在不知不覺中留了幾百年,小心翼翼地珍藏了數百年。

可是幾百年後,當他成為真神之時,竟然為了所謂的大業毫無波瀾地看著他們走向死亡……

“暮雨,其實本尊猜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但,本尊沒有去阻止,你說,本尊是不是太無情了些……”

鴻鈺握著雪玥的手腕,掌心的靈力蓬勃而出,沒入他的心口,遊走在他的經脈,一寸寸地修複著他那已經殘破的身體。

“天道之前,除惡務盡,帝尊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半跪著的人垂首開口道,聲音毫無感情。

“天道?嗬嗬,天道!為了這個天道,曾經本尊的父母,後來本尊的未婚妻,乃至如今本尊的師兄,都無力相護,隻能任憑他們湮滅在這歲月的長河之中——”

鴻鈺摸著雪玥已經慢慢回轉的脈搏,似乎有些厭棄自己這個模樣,猛然甩了甩衣袖,輕嘲道:

“本尊要這個帝尊又有什麼用呢?隻是為了冷酷無情,亦或者就是知曉那既定的命運而不去做任何改變?”

“所謂的真神之境,是至尊,卻也是無盡的枷鎖!知道的再多,無能為力的卻也更多!暮雨,你不覺得可笑嗎?”

“隻要是帝尊做的,那便是對的!”暮雨一身黑衣,說著他認為對的話。

“暮雨,其實本尊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樓雪的事情,本尊也是一早就知道的。”

“本尊無動於衷,是為了看看天帝到底會做到什麼地步,是為了維護那既定的命運,維護著殘忍無情的天道。”

“可是如今,本尊忽然發現,本尊會心痛,痛到在睡夢之中都不想再醒來——”

鴻鈺突然長歎了一聲,那種在外人麵前的神聖不可侵犯在聽到陪伴他數年的師兄那個噩耗之時驟然坍塌,第一次,語氣中布滿不確定和濃濃的失落。

“帝尊——”暮雨跟著鴻鈺數千年,從來也不曾體味過所謂的親情,愛情和友情,在他眼中,鴻鈺這個主人就是一切,所以在這一刻,他實在無法理解鴻鈺的悵惘迷茫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