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哧哧笑道:“不做姐姐做什麼?一出生,這是注定的。皇上,你別孩子氣了。”
“做……”福臨不再說話了。
四下裏很靜,就像石榴花旁的那兩道相擁的影子,一樣的靜。
後來,福臨見到十四皇叔,竟然失了一個帝王該有的分寸。對十四皇叔拳腳相向,然十四皇叔卻笑了,朗聲道:“這才像是愛新覺羅的子孫,有百獸之王的霸氣!”
相比往年,今年盛夏的雨水,是多的。隔三差五,就是一場雨,或細如牛毛,或粗如銀繩。難得碰到清朗的天,我也就不想待在宮裏,對托婭道:“打點一下,我們出宮。”
還沒在琉璃廠逛多久,那天,就烏雲四合了。頃刻間,風雨大作。刮得元青花羅珠的衣擺,呼呼作響。我不禁抱怨,“托婭,出來怎麼也不想著帶把傘?”雨打在身上,涼絲絲,寒浸浸,好不難受。
“前麵是清風茶樓,格格,我們去那兒躲躲雨吧。”
抬頭看去,果然一二層小樓,當橫一匾。藍地金書,明晃晃的四個大字——清風茶樓。翠門似竹,有風之飄,茶之淡。兩旁並懸一副楹聯:一飲滌昏寐,情思爽朗滿天地。再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
我笑了笑,與托婭一同走了進去。樓內結構幽深,陳設甚雅。雕欄畫棟,繡幕羅幃。小二穿梭,茶客來往,真個風流推首,瀟灑出群。不覺逸興悠然的說:“這地方還真是不錯。”撿了個臨近的桌子坐下。
托婭向角落裏一瞥,道:“格格,你看。”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裏頓時一喜,聳動著我起身,朝那角落裏走去。不忘問著托婭,“我被雨淋的狼狽嗎?”托婭微微一笑,討著我的喜歡說:“格格的美,是什麼都遮映不住的。”我啐道:“貧嘴。”說著向前喚了聲,“巴格。”
巴格轉頭,剛好與我一個照麵。我不覺疑惑,他怎麼那般的失魂落魄,難道說……外麵的雨聲,仿佛大了。一下一下的落在地上,就像那悠閑舒緩的《漁樵問答》一樣,音韻嫋嫋,久久不願散去。聽著難免喜悅,於是說:“今兒個這雨下的真是好。巴格,從江南回來,我們還沒見過呢。”他隻淡淡的瞧了我一眼,就去端了那紫釉青焰茶碗,細細的品著,竟像是在品著黃連。
周圍很吵,茶客們的閑談,總也說不完似的。我嫌煩,卻又想與巴格說話,也就壓了性子,坐在他對麵。輕聲問,“你怎麼不理我?”他看了我一眼,沒表情地說:“格格,你不是要……何苦,還來招我?”我沒聽懂,遂問,“你說什麼?”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對似的,改口道:“珺瑛嫁人了,我心情不好,難免得罪格格。”
果然!我心裏一下子開了千朵,萬朵的花兒,歡喜的不得了。笑吟吟地說:“你沒有得罪我。”停了停,故意問,“她為什麼嫁人了?”巴格搖搖頭,緩緩說:“不清楚。可我知道她並不情願,那樣的倉促。何況,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誰願意給人家做妾?”我聽著嘀咕一句,“她是不得不……”隨後看著巴格,真誠地說:“她離開了,你還有我。巴格,我一向是喜歡你的。”
“你?”巴格有些嘲弄的打量我,麵上很僵,微微抽搐著,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他不緊不慢的說:“對不起,我不能接受。”
癡心泣血,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嗎?憤然一怒,隻聽劈啪聲起,響徹雲霄。地上已是狼藉一片,碎屑紛飛,茶漬卷著菊花亂竄。幽怨的喘熄著,我冷聲質問,“為什麼?珺瑛在你身邊,你拒絕我。現在她不在了,你還是拒絕我?”四處仿佛有人在竊竊私語,可我不在乎!喜歡一個人沒有錯!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巴格對我這麼殘忍?我是紫禁城的驕傲,可到了他麵前,連半點尊嚴都沒有!紅樓隔雨相望冷,珠箔飄燈獨自歸。今兒個這雨,下的真是好,我已醒了,心亦冰清,愁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