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孫野緊張地握起拳頭,為章庭湮暗暗捏了一把汗,衛皇雖然退居幕後,做了無冕的太上皇,但他仍是至高權威,今天這一問,擺明了是對她的一個下馬威。
沒有多想,章庭湮深深作揖,回道:“做為子民,榮華富貴都是皇家給的,臣女是什麼身份,全是吾皇隆恩,不敢自求。”
錢儼默默彎起嘴角,又道:“皇上還讓在下問您一句,您的任務完成了麼?”
“那是自然。”章庭湮眼角稍斜,偷偷剜了錢儼一眼,“但這是機密,我隻在皇上與太子的當麵才說。”
“請吧小姐。”錢儼躬身做“請”狀。
章庭湮跟著錢儼走去,這時才發現侍衛們的手不再於刀柄上緊握,戒備狀態放鬆了不少,可見錢儼剛才的那一問來勢洶洶,如果她的回答沒有令衛皇滿意,這一刻的她估計就不是以賓禮相待,而是被當作欽犯了。
一路快馬,奔波了一個白天,見晚才抵達皇宮,她全程隻隨錢儼一行人,再無其他人插手。
沒有見皇帝前必要的沐浴更衣,端莊禮儀,她就那麼一身狼狽地隨錢儼向清泉宮大殿走去。
殿中堂皇,到處溢玉流金,殿中有一麵巨長的六扇屏風,隻能隱約瞧見屏風後有榻,榻上橫臥一人。
“臣女章庭湮見過吾皇。”她朝著屏風一跪,將手中一卷畫狀長物舉上頭頂,“臣女已從天裕拿到您要的東西,請吾皇過目。”
侍立在榻旁的老太監剛要過去接,衛皇蒼老的聲音道:“過來。”
老太監小吃一驚,因為衛皇近年來,已很少當麵會見臣子了。
“是。”章庭湮聽命起身,謹慎地繞過屏風向榻前走去,她七歲時對於衛皇的麵部印象已忘得不多,她深記的,是衛皇殺人如麻的心腸,和他那深淵般的眼瞳。
衛皇六十來歲,大概是生病的原因,臉上褶皺層層,眉毛發白,老態畢現,倒像是八十老翁,他的眼神雖顯得慵散,但慵懶之下,深不可測。
衛皇對她一笑。
笑得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衛皇的手向旁邊的老太監腕上一搭,隨著老太監的力站起,領著章庭湮走到殿左側的龍案,直到這時,他表麵上看起來,還是很慈祥的。
“把圖打開,給朕瞧瞧。”衛皇坐在龍椅上,眼中略有期待。
章庭湮點點頭,站在龍案對麵將圖打開,一點點地鋪陳在衛皇麵前。
衛皇的眼神由先前的期待,再到驚喜,然後陡然生起了怒火與殺機!
“皇上,您看。”章庭湮麵色淡然,明明已瞧見衛皇變色,卻仍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就連衛皇身邊的老太監都忍不住大喝:“章庭湮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戲弄皇上?”
一副長長的軍事分布圖,卻隻是那副孫野從安樂侯府所謄寫的一個輪廓圖,那時時間緊急,而且光線不好,具體細節分布是章庭湮後來從岑湛那裏得知,再由她一個人填寫,她跟孫野說這是機密,拒絕孫野參與,其後也隻給孫野看了兩眼,並且,孫野哪裏知道章庭湮給他看的那一版,到底是真是假?
既然孫野分不清,章庭湮肯定會給他一副假的看了。
“皇上,請繼續看。”章庭湮視而不見衛皇怒容,按著卷軸,再攤圖紙。
長圖過半,始現玄機。
四個蒼勁大字,映入了衛皇眼簾:“止戈為武。”
止戈為武!
“皇上!”章庭湮跪在案前神色凜然,向衛皇說道:“您身為萬民之主,代天行事,是萬民的所有精神力與仰仗,萬民愛戴您,為您甘願身死,您有責任保護子民不受戰亂之苦。臣女今日冒死進言,請皇上看在百姓疾苦的份上,慎重對待戰事,還百姓一個安定的東衛。”
衛皇的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圖上那四個字,隻覺得那字像針,刺得他眼睛奇痛!
“大膽!”老太監又要教訓,章庭湮卻仰起頭,無所畏懼地直視衛皇,“現今皇上、太子英明,將東衛治理地地裕民豐,人人豐衣足食,戶戶享天倫之樂,但是戰爭一旦打響,少則數年,多則十年,流血犧牲不可計數,會令朝廷動蕩,接而生起隱患重重,多少個家庭毀於一旦!皇上做為一個愛民如子的好皇帝,看著子民如此犧牲,必然心如刀絞,皇上心疼子民的顛沛與傷亡,子民心疼皇上的心疼,豈不是兩敗俱傷?皇上英明神武,必還記得一百年前東衛內戰,國內分化嚴重,使得狼子野心的吳、柳兩國趁機入侵我國度,險些釀成滅國之禍!這前車之鑒臣女不敢忘,若兩國戰爭再起,沒有人敢保證吳、柳會不會重走老路,對我東衛不利。戰爭百害無一利,請皇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