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說話聲,熟悉,刺耳。
“我答應過我,隻要我配合東衛,你就不會傷他,他已經身中逍遙散,為什麼還要把他鎖起來?”
“聽侍衛說他不乖,他的情緒很不穩定,為防止不必要的傷害,本宮自認如此甚好。”
“當朝儲君言而無信,何以治理江山?”
“你質疑本宮的江山,那便留在本宮身邊,本宮證明給你看!”淩少桀聲音惡怒:“你對季長安的擔憂,隻會讓他活得更加痛苦,所以你想好,要如何與本宮說話了麼?”
“我以為你至少有一點君子風範,你越是對他充滿恨意,越是讓我覺得你很無能。”章庭湮被他的出爾反爾激怒,鬥獸場過後,她答應要將所知道的天裕國情相告,包括衛皇和淩少桀都無比看中的軍事分布圖,而她的條件,是要淩少桀善待季長安,她以為盡管季長安得不到自由,但至少不應像狗一樣被上著鎖,困在廢舊髒亂的房子裏!
“本宮無能?”這應該是淩少桀自打出生以來,所聽過的,最好笑的話了吧,“不用激本宮,你可以更放肆了一點,反正本宮不會殺你,更會留著季長安。但本宮可以決定,讓你們用什麼方式活著。”
“我從沒想過能活著離開你的視線,”章庭湮逼近淩少桀,抑下聲音,一字一頓:“但你別以為,你的路就一定會好走,當心被捧得越高,便摔得越慘。”
淩少桀眉心緊蹙,眼中有著露骨的危險訊號,“把話說清楚點。”
章庭湮卻忽視淩少桀的疑惑,“等我見過季長安,自然會跟你說。”
淩少桀疑慮更深,他直覺章庭湮並沒有在故弄玄虛,她一定是掌握著某些關鍵信息,比如昨天,她在張府與啞嫂的一見。
“關於昨日事,你確實該給本宮一個交代了。”淩少桀眸光深沉,示意侍衛打開銅門。
銅門一開,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季長安雙手被縛、頭發淩亂的頹姿,但他的一雙眼,現出章庭湮從未見過的陰冷、狠戾與狂躁。
那種隻能在她身上才能體現的溫柔,她永遠地,求而不得了。
這樣的判若兩人的季長安,令章庭湮心頭一痛,她忍住哽咽,輕輕關上銅門,生怕這刺耳的摩擦聲會令季長安心情更糟。
他們楚河漢界,隔閡如天塹,從之前的無話不談,之前的出雙入對形如一人,到今天的彼此成仇、相見無言,他們都在冰與火的洗禮中掙紮,苦不堪言。
她放棄了準備好的很多抱歉,他也不再對她有半句質問,他們坦然接受了對方立場,想透了,就沒什麼。
既然是敵人,那就恨吧,沒有什麼好糾結的。
章庭湮默默走近他,不顧他隨時會爆發的危險,毅然拿出藏在懷中的小梳子,幫他打理亂糟糟的頭發。
她梳得極輕,這柔和與耐心,她連對自己都不曾。
他默默接受她的好意,冰狠的眼神漸漸軟下來,多了幾分淒然。
“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了,”她聲音極輕,輕得令人不忍耳聞,“我應該和他賭一局,輸也不要緊,高低就隻有這條爛命了,若能贏,興許就是轉機。昨天我見過一位舊人,那時我才知我應該身在一個怎樣立場。”
她的父母若是死在衛皇屠刀下,她將不會再對東衛寄一分感情,不僅無感,還要盡己所能地讓他們都不得安生。
季長安拳頭微微握起,帶動手上的鐵鏈啷啷響動。
“你就隻聽著好了,”章庭湮靠向他的背,之所以這麼近,是因為她不想她的話,被不知安排在哪的侍衛偷聽,“你說我左右搖擺,立場不堅都不要緊,從昨天開始,我已不再是那個傻子。”
季長安眼神一動:章庭湮想投靠天裕國?
“我唯獨放不下你,就算太子肯放我,衛皇不會認同,我注定隻能來個魚死網破了。”
“哼,”季長安低誚一聲,惜字如金地開口:“若魚死,網仍舊沒破麼?”
章庭湮臉上閃過一絲驚喜,忙低聲道:“我會得到一個結果的,你要相信我。”
“是什麼東西,讓你自信有那麼一條路?”季長安嗤笑,“和太子賭,你豈非找死?”
“我別無選擇,”她撫著季長安頭發,一點點將打結的發絲梳開,笑著向季長安道:“但也不是沒希望的,你別替我擔心。”
季長安笑笑:“你想多了,我何曾在為你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