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間那枚養劍葫內的酒水,融化了一顆水丹,不到危急時刻,不用飲此酒。範大澈時不時送來的一隻酒壺,幫著補給靈氣,暫時無憂。至於十五方寸物當中的幾顆貴重丹藥,更有針對性,主要是應對山祠、木宅兩處竅穴靈氣趨於枯竭的狀況。
戰場之上,千奇百怪。
突兀便有雲海覆蓋住戰場方圓百裏,從城頭遠處眺望而去,有一粒光亮驟然而起,破開雲海,帶起一抹光線,再次墜入雲海,落在大地上,如雷震動。
有那妖族修士,鬼祟躲過第一座劍仙劍陣之後,驀然現出真身,無一例外,渾身披掛銀色甲胄,帶頭前衝,能夠彈飛數位地仙劍修的飛劍,在被某位劍仙盯上,斃命之前,試圖打造出一座不會矗立在戰場上、反而是往地底深處而去的符陣。
大妖重光親自率領的移山眾妖,依舊現出一具具巨大真身,在孜孜不倦地丟擲山峰,如同浩然天下世俗沙場上的一架架投石車。
還有那禦風而停在極高處的不知名大妖,手持一隻晶瑩剔透的白玉瓶,瓶口傾瀉,向下指向劍氣長城的城頭,便有一條江河傾瀉而出,大水如白練,卻不落地,與劍氣長城的劍氣洪流對撞在一起。
會有一頭在地底深處隱秘潛行的大妖,驀然破土而出,現出數百丈真身,如蛟似蛇,試圖一口氣攪爛諸多中五境劍修的本命飛劍,卻被城頭上一位大劍仙李退密瞬間察覺,一劍將其擊退,巨大身軀重新沒入大地,試圖撤出戰場,飛劍追殺,大地翻搖,地下劍光之盛,哪怕隔著厚重土地,依舊可見一道道璀璨劍光。
還有那四處流竄的妖族修士,躲過了劍仙飛劍大陣之後,置身於第二座劍陣當中的前方,驀然丟出好似一把砂礫,結果戰場之上,瞬間出現數百位枯骨披甲的高大傀儡,以巨大身軀去捕捉本命飛劍,一旦有飛劍落入其中,便當場炸裂開來,由於位於兩座劍陣的邊緣地帶,白骨與甲胄轟然四濺,地仙劍修興許隻是傷了飛劍劍鋒,可是許多中五境劍修的本命飛劍,劍身就要被直接擊穿,甚至是直接砸碎。
當真正身處戰場,有些劍修,便會渾然忘記光陰長河的流逝,或者是那另外一個極端,戰戰兢兢,度日如年。
日夜交替。
劍氣長城無比熟悉的蠻荒天下三輪月,似乎越來越明亮,仿佛月光越來越往戰場這邊靠攏,尤其青睞劍氣長城了。
齊狩看了眼陳平安,提醒道:“小心釣魚不成,反被耗死,再這麼下去,你就隻能收劍一次了。”
如果隻是尋常的出劍阻敵,陳平安的心神損耗,絕不至於如此之大。
這需要陳平安
一直心弦緊繃,以防不測,畢竟不知藏在何處、更不知何時會出手的某頭大妖,一旦陰險些,不求殺人,隻求擊毀陳平安的四把飛劍,這對於陳平安而言,同樣無異於重創。
陳平安提起養劍葫,喝了一大口酒,悄然說道:“所以雙方比的就是耐心和演技,如果對方這都不敢賭大贏大,真把我逼急了,幹脆收了飛劍,喊人來替補上陣。大不了不當這個誘餌。”
戰場之上,到處是殘缺不全的遊蕩魂魄,不斷被劍光攪碎,那是另一種哀鴻遍野的慘況。
無形之中,隨著屍骸一次次堆積如山,又一次次被劍仙出劍打得大地低沉,粉碎千百裏戰場,不至於任由蠻荒天下陣師穩固土地,隨意疊高戰場,隻是那份血腥氣與妖族事後凝聚而成的戾氣,終究是越來越濃鬱,哪怕還有劍仙與本命飛劍,早有應對之策,以飛劍的獨門神通,遊蕩在戰場之上,盡量洗涮那份殘虐氣息,隨著時間的不斷推移,依舊是難以阻擋某種大勢的凝聚,這使得劍修原本看待戰場的清晰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這就是在爭天時。
反觀蠻荒天下的妖族大軍,衝鋒陷陣,愈發失去理智,更加不懼死,甚至有越來越多的妖族修士,在它們第一步踩在戰場上,就已經有了更加純粹的死誌。
所謂的慷慨赴死,不獨是劍氣長城的劍修。
於是那位坐鎮天幕的道家聖人,便從手中那柄雪白麈尾當中拔出一絲,丟向大地,戰場之上,毫無征兆地下了一場滂沱大雨,氣象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