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我怕把你的照片弄丟了,要是我學會了剪人物,那就不擔心了。我什麼時候想你了,就可以在什麼時候剪一個爸爸出來,多好,可我學不會了。”
說完,美枝子又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伯樂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他悄悄地到洗手間摘下眼鏡,用毛巾擦了擦眼睛。然後他站在洗手間裏,直到聽見美枝子的哭聲越來越小,安靜了下來,才慢慢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也許是因為一夜沒睡,過度的疲勞,美枝子已經不知不覺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可即使在夢中,她還在不停地抽噎。伯樂看到她的臉上都是淚痕。
伯樂給美枝子披上了一件衣服,接著,立即準備好刀剪和紙張,開始給美枝子剪了起來。他先坐在鏡子前剪了一個自己的頭像,可怎麼看都覺得有些不自然,隻好撕掉,又剪了一張,但仍然不像。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不禁感到有些絕望。但為了不讓美枝子傷心,他閉上眼睛休息了片刻後,又拿過一張紙,重新剪了起來。這次他不再直接剪自己,而是先剪出美枝子的形象,再在她的旁邊剪出自己,果然,這樣的效果似乎好了很多,不隻是自己看著有點神似,美枝子也生動起來,好像隨時都可以從紙上脫穎而出。伯樂終於鬆了一口氣。
十點不到,那個日本人就興衝衝地來了,他告訴伯樂,機票已買到,中午就飛香港。時間很緊急,伯樂隻好把仍趴在桌子上昏睡的美枝子叫醒。美枝子睜開眼後還以為自己上學要遲到了,趕緊問伯樂書包在那裏,直到她看到那個日本人,才清醒了過來。伯樂把他剪的那些東西用畫夾夾好遞給了她。美枝子打開一看,又想哭,伯樂忙勸住了她。然後和那個日本人一起把她的行李搬到了門外的一輛小汽車上。
“怎麼這麼多,要超重的。”
那個日本人一邊搬行李,一邊問伯樂。
“小孩子,都是她喜歡的東西,超重就超重好了。”
伯樂把美枝子的被子塞到後座裏說。
“你去不去機場?”
他忽然用法語問伯樂。
“我?”
伯樂咬了咬牙。
“不去了。還是不去好。”
“我也這樣想。抱歉。馬先生。”
那個日本人說。
美枝子已經背著書包,抱著那隻她最喜歡的洋娃娃上了車,她在裏麵向伯樂招手,叫他快點上車。
車子已經發動,那個日本人對伯樂說了聲謝謝後,拉上了車門。伯樂最後看了美枝子一眼。
“到香港後要好好學習,聽叔叔的話,不要挑食,什麼東西都吃一點。”
美枝子明白伯樂不去機場了,伸手推開車門要下來,伯樂趕緊關上了車門,向司機擺了擺手。車子抖動了一下,向前衝去。
可車開得很很遠了,伯樂還能從後車窗裏看到美枝子模糊的小臉。
他突然產生了一個荒謬的念頭,也許那個日本人的真實身份已經被警察發現,他們在機場很有可能都被攔下來,這樣的話,美枝子下午說不定就有可以回到她身邊了。想到這裏,伯樂不禁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回到家裏後,他馬上開始打掃美枝子的房間,把拉開的抽屜關上,把櫃子裏翻亂的衣服重新疊好,放整齊,把床也重新鋪好,還跪在地上擦了擦地板。但一切都整理完後,伯樂仍不滿足,他索性又把美枝子房間裏的每一扇窗戶的玻璃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直到感覺不到玻璃的存在為止。最後他還有些意猶未盡,恨不得拿起筆在每扇窗玻璃上都畫一個大大的眼睛,以免粗心的美枝子回來後看不到玻璃把自己和玻璃都撞壞。
可當他無意中看到手上的表時,剛才還覺得有些可笑的他一下子愣住了,飛機起飛的時間早過了,也就是說,美枝子早就離開了上海,正常的話,現在甚至已經到了香港。而他卻還在這裏瞎忙。伯樂頓時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一股說不出的疲倦向他襲來,似乎從來沒感到這麼累過,他掙紮著起來,找到一瓶不知什麼時候打開的半瓶酒,張開嘴一口灌了下去,然後就跌跌撞撞地倒在了自己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