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這些都變了呢。”
“怎麼會?如果說變,也是我們自己。”
李龍飛用手拍了拍半人多高的防汛牆。
“這個東西永遠不會變。可人不行,人非草木呀。為了你的事,我給譚天琴寫了信,她也是剛出來工作,很幫忙,說都怪她,讓你也受到了牽連,住了這麼多年監獄,她要我向你道歉。”
“沒必要,這個怎麼能怪她呢?要怪,也應該怪四人幫那幾個人才對,你說是不是?”
伯樂看了看李龍飛說。李龍飛聽了他的俏皮話,一下笑了。
“說得好,說得好,我放心了。我還一直擔心你在監獄裏住了這麼多年,腦筋會出問題呢,現在看來,你一切都正常,都還和過去一樣。好。沒事了。”
因為他過去的房子早已被沒收,李龍飛不知通過什麼關係又給他在一個石庫門房子的頂層搞到一間小屋,不過,這件屋子真的很小,不到十個平方,幸好還沒有廁所和廚房,否則,連一張桌子也不能擺。但對伯樂說,這件屋子已經很大了,足夠他用了。李龍飛臨走前,給他留了兩百塊錢,讓他先用著。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去買了一些紙張,顏料,和各種刀剪,回來後,還是按照在監獄裏養成的規律,休息好,就按時開始工作。不過,起初幾天,他還真有些不習慣,由於以前在監獄裏他都是在腦子裏空剪空畫,現在突然親手拿起實實在在的畫筆,或實實在在的剪刀,刻刀,感到非常陌生,非常的不順手,而且,在腦子裏想像那些奇異的畫麵,還有那些別致的剪紙,真要把它們一幅幅的落實到紙上,還的確沒有那麼容易。因為想的畢竟和現實有一段距離。伯樂知道,這與自己長期親自不接觸紙筆有關,手太生了。而要想盡快恢複,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他把自己關在這間隻開著一扇老虎窗的小屋裏,不停地畫著,刻著,剪著,一卷卷的紙,一支支顏料,被他從外麵買來,很快就變成一堆堆紙屑,一幅幅被淘汰掉的揉成一團的剪紙和繪畫,被扔到屋外的垃圾桶裏。
夏天天太熱,他隻好光著身子穿著一條短褲,坐在老虎窗前工作,一次開門時竟把居委會收電費的老太婆嚇了一大跳。
他想,一定沒有人知道他在幹什麼,又為什麼要這樣。也許,他早就被鄰居們當成了一個神經病,除了上廁所,他幾乎整天整天的不下樓。他經常一頓煮好好幾天的飯,買一大堆蘿卜幹放在家裏,吃的時候就這麼隨便對付一下。即使這樣,他也感到很滿足,這樣頓頓能吃飽飯,比在監獄裏好多了。當然,這麼多年的獄中生活,帶給他的顯然還不止這一個好處,比如,他可以一天到晚不喝水,就是喝,也是自來水,根本不用再去燒水,所以,他又省去了因為要喝開水帶來的一連串麻煩。最直接的麻煩就是到樓下上廁所,一來廁所裏常被人占著,二來他覺得這樣可以節約時間。
“我以為,這些都變了呢。”
“怎麼會?如果說變,也是我們自己。”
李龍飛用手拍了拍半人多高的防汛牆。
“這個東西永遠不會變。可人不行,人非草木呀。為了你的事,我給譚天琴寫了信,她也是剛出來工作,很幫忙,說都怪她,讓你也受到了牽連,住了這麼多年監獄,她要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