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3)

院子裏,屍體通通被吊了起來,一具具在蕭瑟的秋風中舞蹈著,發出淒婉的嗚嗚聲。

守門的滿叔被吊在院子的中央,突出的眼珠驚恐地圓睜著,身體在風中飄蕩,仿佛葳蕤的一株野草,瘋狂地搖擺著,注視著,小感用手捂緊嘴,可血那幽靈般的味道從小感的由手到心,讓小感厭惡地甩開自己的雙手。

“娘—,你在哪兒?”小感流著眼淚,哭著,尋找著,一具一具地找,“三嬸兒,見到我娘了嗎?”小感扶著屍體的腳,傷心地問著那已經不會說話的屍體,“李媽—?見到我娘了嗎?”小感象虔誠的信徒挨個地問著那些冰冷的屍體,她想知道他們,可他們卻緘默不語。“你們都怎麼了?你們都說話啊?你們都下來啊,小感兒害怕了,小感兒要娘,你們不是都疼感兒麼?現在為什麼卻不理感兒了?你們跟小感兒說句話好嗎?說話好麼?”

“啊—”小感一聲淒厲的摻叫,一具屍體撲倒在小感的身上,他滿身的血汙,可身形分明是一個不到弱冠的小孩子。“哥哥—”小感兒推開屍體,卻發現一枚魚形的玉佩,那不正是在哥哥十四歲生日的時候送的禮物麼?“哥哥—你怎麼了?”小感恐懼地睜大嘴,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她的哥哥雙眼被人剜掉了!臉上隻剩下兩個血淋淋的大洞仰麵躺在小感懷裏,她俯身倒在她哥哥的屍體上。

冰冷的院落升起滿月,月輝薄涼地灑在院中俯抱的兩個人身上。小感已經被嚇得昏了過去,她的臉上身上手上鞋子上都沾滿了濕膩膩的血漿和血液,小感安靜地趴著,她身下哥哥的軀體分明已經變得冷硬,血跡斑斑的袖口露出一隻烏青的手來。

小感仿佛死了一般,她渾身沾滿鮮血,麵色灰白,仿佛一個僵硬的人偶,靜靜地倒伏在那裏。

難道不是麼?她今後的十五年不正像一隻人偶,由著仇恨支配,淒涼、痛苦地活著麼!哪怕是上官溫筠那樣美麗而溫和的男人也不能將她冰冷的仇恨之心融化。

那仇,仿佛天下至毒的蠱,深深地潛伏在小感幼小的心靈裏,時常發作另小感痛不欲生。那不是眼淚和鮮血可以清洗的,也決不是溫暖和幸福可以撫平的。那仇恨就像最惡毒的咒一般植根在小感的骨髓裏,即便她在洗髓水裏洗過千遍萬遍,也無法磨滅。

第一章 李晴芸

月光更加明暢地流淌,陰冷地將蕭府染上一層森然的鬼氣,那些屍體披著月光,越發地鮮活起來:吐出的紅舌,森白的牙齒,凸出的眼珠,剝落的血肉,黑色的血漿,無論是大人的,還是小孩的屍體都像活了過來,迎著微風在寒冷的月色裏翩然飄舞,仿佛一幅生動的百鬼夜行圖。

一個瘦弱的身影走進這院落,一聲慘呼—

晴芸回來的時候已是晚上。

夜色微涼,晴芸穿過她再熟稔不過的院子,朱紅色的大門高聳,帶著幾分滄桑的憂傷,悠長的門庭,早就沒有了溫暖的氣息,寂冷的把夾道的盆栽也冷落成了枯黃的顏色,院中的草木早早結霜,散亂的枝葉在庭中低底地打著旋兒,冰冷的石階輾轉過黑青色的苔蘚,滑膩膩的散發出淡淡的腥味,海井邊的海棠樹上,孤零零地掛著幾個果子,烏鴉棲息在海棠樹的枝椏,在蒙朧的睡夢中偶爾發出“哇——哇——”刺耳的夢囈,眼淚順著晴芸的眼角止不住的滾落,心被這場淒涼牽絆的隱隱作痛。

晴芸和她娘的命是蕭府救下的,那麼她的命就是蕭府的,這一點她從沒有懷疑過!所謂的靈魂牽絆,大抵也是如此吧!一個人來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心獲得了寧靜,那麼她的靈魂的一角總是在這裏滯留,歸屬於這裏、沉湎於這裏。李晴芸就是如此,所有的愛和恨都被她永遠的落在了蕭城!靈魂的角落升華、沉澱,無論去的多遠,也總是留著牽絆。所謂的魂牽夢縈,夜半淚痕,所有的癡纏夢魅,源——就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