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路在腳下(1 / 3)

第六十四章路在腳下

次日早上六點鍾,頭天晚上調好的手機鬧鍾準時響了起來“嘀嘀,嘀嘀!”秦時從床上滾起來,到走廊上水龍頭邊刷了牙,抹了臉,換上一雙登山運動鞋,穿上那件來村裏報到當天就換下來的印有骷髏頭的黑白體恤衫,套上一條七孔八洞的牛仔褲,湊盧老五和盧大福翻越龍蔥山去。

龍蔥山,壟中有壟,崗外有崗,九曲十八彎,三四十年前砍柴斫樹,守山護林,盧老五爬過這條山路,自從生產隊解散後,再也沒上去過了,沒個熟悉的人開山劈路,不要說秦時這個大城市來的年輕人,就連他盧老五這個老土地,都上山容易下山難,沒準會迷路爬到天黑還下不來山。村裏,最熟悉這一帶山路的人要數盧大福了,哪條山塢有粽箬,哪條山坡有藤梨,哪條山塢有葛根,他都一清二楚。

頭天晚上,盧老五來到祠堂邊的曬穀場找盧大福,見他燒藤梨燒酒擺了一攤子,說:“這麼忙還沒收工?想明天請你帶路,爬龍蔥山。”

盧大福遞給盧老五一支香煙:“給誰帶路?上山尋寶啊?”

盧老五接過香煙,夾在耳輪上:“秦書記要上山尋寶。”

盧大福一口答應了:“好!找我就找對了。”

正好!秦時和老五不來找他,他還要找他們去呢!盧大福舍得放下千忙功夫去帶路,不僅僅是自己熟悉山路熟悉山情,而是他也正想找個機會跟兩位書記談談,將牛大炮和悶葫蘆先後來串聯的事兒說一說,聽聽他們是什麼態度。

盧老五說:“這耽誤不耽誤你燒藤梨燒?”

盧大福說:“停一天不燒,又不會爛了,村裏的事兒要緊。”

盧老五說:“明天早一點。”

盧大福說:“我七點鍾準時在祠堂門口等你們。”

這會兒,秦時湊了盧老五,又來湊盧大福,走到祠堂門口,已經看到盧大福坐在石台階上吧嗒吧嗒邊抽煙邊等他們了。

秦時說:“大福叔,早。”

盧大福站起來,拍拍屁股,說:“你吃不吃得消?最高峰海拔1324米,我們好多當地人‘一生二世’也沒有上去過。”

1324,一生二世,有點兒意思!一股子英雄豪氣湧將上來,撞擊著這個大都市來的年輕人,他在原地跺跺腳,心裏默默地說:“一生二世!我來了!”

龍蔥山位於牛角塢裏頭。一行三人走過水庫腳,穿過牛角塢,上了水溝邊的一條羊場山道。

上山不久,盧大福拔下腰背上插著的柴刀,砍下路邊的兩根細杉木,遞給秦時一根,遞給盧老五一根,當拐棍:“有了拐棍,等於多了一條腿,會省力得多。”

跨過一條山澗,進了一片衫木林,路邊一株杉木根下的蕨草間,掉落著許多爛糊了的藤梨,攀爬在杉樹枝葉上的藤藤蔓蔓,枝枝條條,的零零星星還掛著些藤梨。

走在前頭的盧大福,立住腳跟,抬頭往上看,自言自語:“看看地下掉落得這麼多,這株藤梨這麼會生,怎麼沒人摘?”

盧老五用拐棍敲敲屋柱粗的杉樹,說:“又粗又高又直,做中柱都太粗了,怎麼爬得上去摘?”

盧大福將手中的拐棍遞給秦時,呸呸,往手心裏吐了吐唾沫,相互搓了搓手,一縱,四肢像猴子似的,釘在了樹上,嗖嗖嗖,上去幾步,雙腿夾住樹幹,一手抓住了最下麵的枝椏,一手摘下了一串藤梨,扭過頭來說:“秦書記,接住了。”

秦時伸出雙手接住盧大福扔下來的藤梨,擰下一個,咬了一口,說:“好甜!”

盧老五從秦時手裏拿過藤梨也咬了一口:“要是霜殺之後,更甜了,像著了蜂蜜一樣。”

秦時說:“那是不是要等到有霜的日子再摘啊?”

盧老五說:“等到那個時候,早被猴子鬆鼠吃光了。”

秦時好奇:“這山上還有猴子啊!”

盧老五說:“猴子有啥稀奇?這條壟裏有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黃腹角雉、黑麂、白頸長尾雉,省裏的專家去年在我們這片山上安裝了七十五台紅外線探頭,拍得清清楚楚。”

秦時問道:“有沒有老虎豹探測到?”

盧老五說:“三十年前聾絆捉到過一隻花豹,後來送到了省動物園去了。”

盧大福從樹上又扔下來幾串藤梨,嗖嗖嗖,下到了樹底,說:“要是有老虎,十年前就劃為省級自然保護區了,還等得到現在。”

盧老五揮揮手,哄雞上雞籠似的趕他們:“走走走,別磨蹭了!”

盧大福說:“是該抓緊上,要不然天黑都下不來。”

秦時跟在盧老五和盧大福的後頭,沿著山澗邊的一條羊腸小道上,向上攀爬,不一會兒,就大汗淋漓,他將體恤衫拉到胸口,很想光了臂膀,又怕頭頂樹上的毛毛蟲掉到身上,怕遭到隱蔽在綠葉間狡猾的毒蛇竹葉青的暗算,隻能老老實實將體恤拉了下來,塞進褲帶,封得嚴嚴實實。

盧老五看到秦時落在後頭,向盧大福大喊:“你太快了,秦書記趕不上。”

盧大福站在原地等秦時,秦時氣喘籲籲地爬到他麵前,一屁股坐在了路邊的石塊上:“我在北京爬過西山,那個山跟這個比起來,真是小巫。沒有這個高,沒有這個陡。”

盧老五指指兩邊的山坡,說:“你看我們這山上,矮的是柴,高的是樹,攀在樹上的是藤梨。”

秦時沿著老五叔所指的兩邊山上看去,滿山鬱鬱蔥蔥,綠綠茵茵,喬木灌木上爬滿了藤樹,一個個綠色的波浪似的,洶湧澎湃,一浪向前推著一浪。

秦時撩起體恤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問道:“那些都是藤梨嗎?”

盧老五說:“是啊!藤梨樹!要是在大年,風調雨順,不曬去,就這兩邊的藤梨,摘摘就有幾百擔啊!”

盧大幅說:“毛估估,有七八百擔。”

一塊巨大的岩石,將山澗和山路分了開來,小路折向杉樹林的山麵,漸漸地分不清哪兒是路了,麵前是一片碎石,踩上去就像踩到了無數的小輪子,滑得不得了。

盧大福回過頭來說:“這裏叫十八拐,太陡了,拐來拐去,才上得去。”

秦時手腳並用,爬兩步退一步,落在了後頭,盧大福退下來,來到秦時麵前,伸手去拉他,秦時說:“不用,我慢慢爬。”

盧大福說:“已經多年沒人走了,野豬猴子山麂爬多了,這路就模糊了。”

好不容易過了十八拐,上到了一道山崗,他們坐下來歇息,盧老五從挎包裏拿出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秦時,一瓶扔給了盧大福。

盧大福接住礦泉水,又扔回了盧老五:“你自己喝,我剛才已經喝了幾口山泉水了。”

“留著,給小秦喝。”盧老五將礦泉水放入挎包,自己拿出了一個玻璃茶杯,喝了一口,“我喜歡喝濃茶水。”

秦時將礦泉水遞還給老五叔,站起來,走到剛才盧大福喝過水的山澗邊,喝了幾口山泉水,說:“這才是真正的礦泉水呢!”

盧老五說:“我們這山上處處是寶貝,環保,沒汙染。”

秦時指著山崗下麵山坳裏一大片綠色的波濤,問道:“那些是不是也是藤梨樹啊?”

盧大福手搭涼棚,朝遠處看看,說:“那些是葛藤,漫山遍野都是。”

秦時說:“每年可以產出多少擔葛根啊?”

盧大福說:“至少每年可以挖四五百擔,你算算,五斤葛根搗一斤葛粉,是多少?”

一擔一百斤,算他四百擔吧,搗出來的葛粉也達八千多斤,按一百元一斤賣,那就是八十萬元呐!這是相當可觀的一筆收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