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搓衣板的滋味
司文智從大會堂裏出來，心裏十五個水桶吊水，七上八下，哎——今晚免不了又要跪搓衣板嘍！
昨天傍晚，盧老五在喇叭裏通知明晚開會村民大會時，司文智的老婆姚招娣正站在祠堂前，跟一個鄰居嘮嗑，聽說明晚開村民大會，到底為的啥事，喇叭裏沒有說，她心裏嘀咕：“什麼事情呀？重要重要重要的，說了一遍又一遍。”
恰好這時，司文智指間夾著香煙，哢吱哢吱，走來了。他那扭傷的腳踝已經好利索，完全可以像往常那樣，走在鵝卵石村道上，大頭皮鞋一如既往地敲出有節奏的響聲。
姚招娣問道：“什麼事？重要重要重要，說個沒完沒了的重要！”
司文智說：“廁所改造、老年食堂、老房子整修等等，村裏重要的事多了去了。”
姚招娣說：“廁所也要改啊？”
司文智對老婆說：“每家每戶做一個衛生間，裝一個抽水馬桶，把村裏的仰天茅坑統統消滅了，跟咱家沒關係，你不要去的，我去就是了，咱家的廁所比別人家不知道先進多少年呐？”
平日裏，村裏開什麼村民大會，姚招娣從來不去，從來不關心村裏的大小屁事，她隻關心誰來求她老公辦事，有沒有通過她這一道關口。明晚的會議，本來司文智不說，她也不會去參加，可現在老公這一吩咐，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說：“我偏要去，你這個主任被剝奪了，我這個村民的資格總沒有被剝奪的啊！”
司文智怕會上公布籌錢的事兒，那天傍晚秦時給他透了個“底兒”，他一時心慌意亂，情急之下，在第一書記麵前誇下了海口，“再籌個十萬八萬沒問題”，到哪兒去變錢去呀？還不是要從自己的腰包裏掏啊！過後想想後悔死了，要是老婆知道還不跟他鬧個沒完呀！怎麼辦呢？你越叫她不要去，她越覺得這個會議跟她有關係。哎——去就去吧！
可哪裏想得到，今晚會上真的將他在秦時麵前承諾籌措十萬塊錢的事兒，抖落出來的呢！秦時在說這個事兒的時候，司文智兩隻本是又圓又大的雙皮眼瞪得銅鈴般的，目光在台下搜索。完蛋！老婆就在前麵第三排的條椅子上坐著，她的兩眼好像也瞪得滾圓，正盯著司文智怒看。好你個死貨，誰同意你出十萬元塊錢的？雖然是借，但這麼一個破爛村，猴年馬月還得了這麼多錢呀！夜貓子借雞唄！沒等會議開完，姚招娣就氣憤地離開了會場。
等散了會，死蚊子回到自家院子裏，關上院門，來到走廊上，推了推鋅合金朱漆大門，鎖上了？他又摸出口袋裏的鑰匙開了開，裏頭反鎖了！啪啪啪，敲了敲，裏頭沒反應。他嘀咕了一句：“娘們！”繞到了屋橫頭，對著窗戶裏頭，喊道：“招娣，耳朵聾了？”
裏頭應了一句：“你嘴巴啞了？”
司文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我怎麼嘴巴啞了？我叫你，你不是聽見了？”
裏頭又是一句：“你缺心眼了？”
司文智聽懂了，為的就是會上宣布的十萬塊錢的事兒，笑道：“我怎麼缺心眼了？你才缺心眼了。人家幹部都出錢，我能不出嗎？再說也是借，有借有還。”
裏頭說：“還個屁！野貓借雞，肉饅頭打狗，有去無回。”
司文智說：“誰是雞？誰是狗？說得那麼難聽！人家借出來的比我多。”
裏頭說：“我不管是借還是白給，你怎麼跟我連屁都不放一個？你是不是嘴巴啞了？還是嘴讓人堵死了？”
司文智說：“這個我承認錯誤，事先沒向你請示彙報。你開開門，我進來任你怎麼罰都行。”
聽見裏頭起床的聲音，司文智來到走廊上的大門口，門開了，走了進去，反鎖上大門，來到房間，老婆已經睡回到床上去了，他坐上床沿，脫了褲子，雙腿盤到床上，想鑽進被窩，姚招娣一把將他推了下來：“床底下的搓衣板，拿出來！”
司文智說：“還真跪呀！”
姚招娣說：“不跪，不要上床，睡沙發去！”
跪就跪吧！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跪完了，我該咋樣還是咋樣，該玩女人還是照玩不誤。你這個慫女人，除了在黑夜裏，在房間裏，來這麼一下外，再沒有別的辦法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啊！
司文智從床底下拖出那塊熟悉的搓衣板，他將光麵朝上，跪了上去。心想，反正她已經躺在床上，看不見他跪的是光麵還是齒麵。
司文智說：“我跪下來，你要問話問吧！”
姚招娣頭測過來，問道：“你打算這錢從哪裏來？”
司文智沒說從存折裏來，而是說：“我反正會想辦法的，不動存折裏一分錢。”
姚招娣說：“那個存折呢？”
司文智說：“在我口袋裏，交給你吧！”
司文智從袋裏摸出一個存折交給老婆，說：“存折上的數字是手寫的，那天我去換存折，剛好打印機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