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奪路而跑
包書記不認得奪路而跑的三個人,更不知道後麵手持柴刀、緊追不舍的那個老漢是誰,可秦時知道,那三個人就是鄉執法辦主任周葩和她的兩個得力幹將,那個後頭喊著追趕他們的老漢就是五保戶聾絆盧天生。
這些天,人稱周扒皮的周葩,忙得腳打後腦勺,帶著胖子和瘦子兩個手下人,每天開著一輛車後鬥裝著鐵籠子、放著鐵鋼叉、鐵鉤子的雙排座,到處巡視。全鄉二十一個行政村,村村不落下,溪邊路口田頭地腳,雞鴨牛羊馬犬,見到一隻捕殺一個,見到兩個捕殺一雙。這自不待說,還每到一村,將車子停在村口,抗著叉子鉤子,進村入戶,搜尋除了人以外的活物。幾乎天天有收獲,日日有進賬,先後捕殺雞一百二十一隻,鴨九十六隻,豬十二頭,羊三十五隻,牛六頭,狗三十二條。這些畜生的主人,隻要知道自家的東西落在這幫執法人員的手裏,就東借西湊,怎麼著也要將幸幸苦苦養出來的畜生贖回來,隻有少數幾隻流浪到外村的喪家之犬捕殺了沒人來贖。短短個把月下來,執法辦的賬上收入“幸苦費”一萬多。沒人來贖回的狗有七條,鄉食堂的吳老疙瘩院子裏燒起了一堆火,在上頭火燎了三條死狗,周葩他們執法辦三個工作人員分食了一條,鄉食堂用餐的大夥兒共享了一條,其餘的四條弄到寶龍橋的飯店裏賣了一千五百多元。
平心而論,周葩絕不是個專跟六畜過不去的魔女,他隻能算是個唯命是從的工作狂人。平日裏,她自己不親自上陣,隻是對手下人要求嚴苛,每天都要趕他們出去,一天不出去,看到他們坐在辦公室裏,她就難過。她怕上頭突然有人到來檢查,冷不丁地看到路上一條狗跑過,或者聽到村中一聲雞叫,她當月的考核就拿不到優秀了。要是看到聽到這兩種不祥之物,加上目睹工作人員蹺起二郎腿,端起保溫杯,坐在辦公室裏聊白天,那當季的獎金就泡湯了,年終評優秀的資格也就一票否決了。自從山裏設定為飲用水源保護區以來,周葩就來這裏當了執法辦主任,一年多幹下來,她聽到了群眾許多罵聲,自從“周扒皮”的野名傳進了她的耳朵,她工作的熱情遠沒有剛來那幾個月高漲了。哎——要是自己不收斂一些,現在她扒人家的皮,說不定什麼時候人家扒了她的皮,也未可知。她想,經過開頭一陣子的搜尋,村民家中所剩的活物估計也不會太多了。隻要手下人,不要整天悠在在辦公室,每天出去轉轉也就可以了。但是,一個月前,周葩去市裏參加了一次全國文明城市創建工作動員會,會後局長又將她叫到辦公室特別作了吩咐,說檢查組裏專門有一個飲用水衛生檢查分組,到時候說不定會竄到山裏來看看“大水缸”,要是創建工作因為你們工作不到位,丟了積分,小心丟了飯碗。飯碗,誰願意丟呀?
今天是省裏大檢查的最後一天,咬咬牙,奮戰最後一整天。早上六點半,周葩帶著胖子和瘦子出發了。大清早,村民是最容易放鬆警惕的,真的有什麼藏著掖著,都會露出馬腳掉出餡來。他們開著雙排座,先到下半個鄉轉了一遍,聽不到雞鳴狗吠,又到上半個鄉轉了一遍,聽不到牛歡羊叫。九點多鍾,他們回到鄉所在地俞村,停好車子,在一家路邊店吃大餅油條時,店後門響起起了幾聲“嘎嘎嘎”“嘎嘎嘎”。什麼聲音?周葩一驚又一喜,正剝著的一個茶葉蛋,從蛋殼裏滑落下來,噗通一聲掉進了麵前的漿碗裏,豆漿濺了她一身。她鼓著腮幫,停止了咬動嘴巴裏的另外半個雞蛋,白著眼珠子,看看胖子,又看看瘦子。突然,她頭朝店後門一晃,兩個手下人,立即站起來,竄到後門,看到養在籠子裏的七隻鴨子,便將籠子拎到了餐廳裏,放在周葩的麵前。
周葩問店老板:“自家養的?”
店老板陪著笑臉:“是野鴨子,今天一大早從寶龍橋買來的。”
周葩鐵青著臉說:“要麼你自己現在就殺了,要麼我們給你殺了,不過我們動手你要付辛苦費,每隻二十元,還是你自己動手吧!”
店老板笑到她臉上,說:“後天殺行不行?”
周葩說:“殺個野鴨子,還有時辰的呀?”
店老板說:“還真的有時辰的,不是鴨子有時辰,我買來給人家辦喜宴,有時辰的。”
周葩斬釘截鐵,說:“不行,今天一定要殺了,現在是特殊時期。”
正在給客人撈茶葉蛋的老板娘罵了一句:“青麵的!三天兩頭在我店裏吃早點,連這點麵子也不給!”
“不吃你家早餐就會餓死麼?”周葩將嘴裏沒咽下去的雞蛋,吐到了豆漿碗裏,又將桌子上放著的一塊大餅丟回到大餅爐上,對手下吩咐一聲,“拎走!”
周葩一聲令下,兩個手下不容分說,拎了籠子就往鄉ZF疾步而去。
老板娘氣呼呼地頂道:“人家村裏豬狗雞牛都養著,你們怎麼不管?太不公平了!”
周葩說:“隻要你說得出,哪個村哪戶人家有,我們馬上去捕殺,一個不留!”
老板娘說:“昨天,有個盧家村的人,在我店裏說的,他們村上有一頭牛、一頭豬、一隻雞,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