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此女非彼女
暖暖的豔陽升到了空中，暖暖的陽光灑向了大地，村民們在舞台前擠著看了一上午這樣那樣的比賽，腳抵腳，頭碰頭，個個額頭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
中飯了，老鬆頭敞開著女兒買給他米色羽絨衣扣子，露出了裏頭用一根麻繩當皮帶的皺疊著的褲腰，一手拎著把光閃閃的篾刀，一手握著本紅彤彤的證書，躬著腰，笑眯眯地往家裏走去，後麵跟著子雄子武他們五個孩子，他們纏著外公，要看他手裏的那本證書，老鬆頭怕被他們弄壞了，說：“回家先讓外婆看。”
上了石台階，進了八字門，尾巴兒喊：“外婆，外婆，外公得了個破冠軍。”
子雄拍了下尾巴兒的光腦袋：“什麼破冠軍？是‘破’篾冠軍。”
外婆呆呆地坐在門檻上，撩起圍裙抹眼淚。
子武說：“外婆，你怎麼了？”
外婆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外婆眼睛被風吹了……”
老鬆頭將手中的剖篾冠軍證書遞給老婆子，說：“你看看，還是當年認到你時的好手藝，小狗他們這些晚輩哪裏比得上我！”
時小女眼睛瞟都沒瞟一下，站起來就去灶門前生火做中飯了。
子雄跟到了灶門前，問道：“外婆，你哭了？”
是哭了，想遠方的恩人想哭了！時小女聽女兒小琴說過，秦時的父親可能要來，便天天盼著三月三的到來。白天走路在想，夜裏做夢也在想。昨天早上她依著八字門，望著孩子們上學去了，回轉身來，正好遇見秦時出門去，還問秦時：“你爸真的要來嗎？”秦時想了想，說：“不一定來得了吧！”其實，秦時前天晚上跟父親微信裏對話過，知道他三月三這一天確定要來的，隻是不想告訴“姑媽”，怕她太激動，晚上睡不好。盡管如此，今天一大早起來，時小女給一家人燒好了番薯玉米羹，安排幾個孩子吃了早餐，自己就來到橋頭苦櫧樹下等候。過了八點，客人們陸陸續續來了，負責簽到接待的女兒小琴嫌老媽站在那裏，礙眼，說：“媽，你去村口呆著去吧！找一個高點的地方，站上去瞧，反正你認到秦時他爸車子的。”時小女撇了撇嘴唇，退回到了村口大會堂邊的石坎上，踮著腳尖張望公路上的來車，看來看去沒有看到那輛熟悉的又長又黑又亮的小轎車，等到台上喇叭裏響起了秦時介紹來賓的聲音，聽來聽去，沒有秦仁寶的名字，哀歎一聲，便失望地回到了家裏。
老鬆頭知道老婆子的心事，說：“不要傷心了，等秦書記回老家時，你跟著去看一回秦老板不就是了啊！”
灶肚子裏的竹片子熊熊燃燒著，劈劈啪啪響著，時小女來到灶台上將切好的三層肉倒入熱鍋，不一會兒，鍋裏絲絲作響，肉香四溢，她將昨夜就已經浸泡在大碗裏的雪裏紅幹菜倒入鍋裏的肉中，鍋鏟炒了幾下，頓時滿屋子飄溢著幹菜肉的香味，惹得對門老年食堂裏在吃中飯的老人們都口水直流。
五個孩子圍了過來，吸溜著鼻子，盯著鍋裏，聞著香味，饞得心癢癢的，尾巴兒伸手到鍋裏去抓，時小女倒過鍋鏟，用柄打了一下他的手：“燙死你！”
尾巴兒咂了下嘴，又從箸筒裏抽出一雙筷子，伸進鍋裏，夾了一塊半精肥的肉，塞進嘴裏，邊嚼邊說：“啊——香死我了！”
時小女將鍋裏的幹菜肉裝了滿滿的一碗放到八仙桌中間，說：“運氣你們了，這幹菜肉本來是為客人燒的，哎……”
老鬆頭說：“村裏在褲腳店安排了十多桌，好酒好肉的。就算人家來了，怎麼會在咱家吃飯呢？站沒站位，坐沒座位！”
時小女說：“不來咱家吃，弄個菜桶裝起來，可以帶走呀！”
正說間，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隨之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麼香！想死我了！”
時小女頓時驚住了，門外進來個客人，不是別人，正是她日盼夜想的秦老板！說要來，怎麼又會不來了？說不來，怎麼又來了呢？是時時這孩子故意瞞著她的吧！
不用說，老鬆頭看老婆子滿臉燦爛，就知道來人是誰了，吃吃地說：“你怎麼不在褲腳店吃飯呀？哦哦……是不是……已經吃過午飯了……”
“老貨，哪有這樣說話的？”時小女一邊嗔怪老貨不會說話，自己卻比老貨更不會說話，撩起腰間的圍裙，雙手搓呀搓的，老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眼淚不住地在眼眶裏打轉。“我……我總以為你不會來的……說不會來的……怎麼又來了呢？”
秦仁寶粗聲大氣，說話嗡嗡響，震得樓柵上的灰塵都要往下掉：“哈哈！怎麼會不來呢？早想來看看您啦！時時這小子沒告訴你呀？”
老鬆頭手忙腳亂，又是抹桌子又是擦凳子，說：“吃飯，坐下吃……吃……飯。”
時小女撩起圍裙擦了擦眼淚，說：“真的沒吃呀？那就不嫌差，坐下吃。”
昔日的主人沒來，時小女盼著他來了；真的來了，她又覺得家裏太寒磣了。真的如老貨說的，站沒站位，坐沒座位，瞅瞅這個黑咕隆咚的桌子凳子、鍋灶碗碟，也咽不下去呀！人家住慣了高檔別墅，吃慣了山珍海味，哪裏吃得下咱們這窮窩窩裏的粗飯土菜呢？
秦仁寶手裏拎著兩個大禮包，將它們擱在樓梯上，說：“我是奔著你燒的幹菜肉來的！飯店裏滿桌子的酒肉哪有你燒的幹菜肉香啊？”
秦仁寶大老遠的跑到這個山旮旯裏來，除了考察一下這裏的茶葉茶山外，還想看看有沒有其他合適的“造血”扶貧項目，好幫助這裏早一點實現美麗鄉村建設的願望，這樣兒子可以早點兒離開這個讓老子放心不下的鬼地方。本來，秦仁寶也沒有打算三月三來湊這個熱鬧的，即便是來看看這裏的新茶，也不是非得這幾天來不可的，之所以來湊這個熱鬧，是考慮到，既然這個竹文化節是市裏舉辦的，說不定會有適合他們公司的農業深加工方麵的招商項目，會遇上一二個可以合作的客商。他們公司現在雖然還算景氣，但無近慮有遠憂，再好的企業也得尋求突破與發展啊！哪裏想得到，千裏迢迢來到這裏，適合的項目沒遇到，對路的客商沒碰見，卻遇上了他最不想遇見的戰學踐。你想找個或許未來能抱抱你的夥伴，卻遇上了現在就想你背背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