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川垂下眼瞼,默不作聲。
“這麼多年過去,你現在可以說是功成名就,不管她當初做過什麼,至少結果是好的。這些年,我爸媽,還有我,都把你當做最親的人,寵你愛你,給你一切我們力所能及的幫助,任你去做自己喜歡的任何事情,一般的女生也沒幾個比你幸福。相反,如果當初你跟著她在外顛沛流離為生計奔波,就不可能有今天的你。如果我是你,我會感激,實在不懂你有什麼不能原諒。”
“因為你不是我。”溪川為了掩飾自己變紅濕潤的眼眶,將目光斜向桌麵,“不能功成名就也好,在外顛沛流離也罷,如果注定不是我的人生,我就沒什麼奢望。我在意的是和家人在一起,哪怕隻活一天也好……”
女生說著說著就哽咽無法繼續了。
洛川用自己的手覆蓋在她放在桌麵上的冰冷的手:“不要這麼說,我們也是你的家人。”
“……有時候……我甚至會想……是上帝嫉妒我還是……我的命實在太硬……太硬……所以我愛的人全都……全都要離開我……”
洛川起身移到和溪川同側的座位,擁住泣不成聲的女生:“我知道,我知道你難過,我知道你又想起了誰,但是溪川,你不能再想他,不能再想他了。想想現在,現在的你,很快樂很幸福,不是嗎?”
不能再想他們了。
不能再在夢境中一遍遍重演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
滲著鮮血的玻璃碎落滿地,無論起搏多少次也無法找回的不僅是心率;空無一物的房間彌散著冷漠猜忌,失望的反麵是無法言喻的愛與恨的衝擊;肆虐的台風從童話世界過境,終於卷走了憧憬幸福時所有笑與淚的聲息。
因為還要走很長很長的路,所以要心無旁騖地望著前方。
高高束起的棕色卷發,白色露肩針織衫,和季節不太相宜的是牛仔超短褲和白色中筒襪之間一截裸露的均勻長腿,價格不菲的墨鏡揭示了她的明星身份。
雖然這高檔酒店一向深受明星們喜愛,但當她穿過長長的走廊時,對藝人駕臨已經見怪不怪的服務生們還是禁不住紛紛側目。
明櫻出於禮貌比約定時間早到,沒想到鄭理事已經等在包間裏。
“您好。”
鄭理事抬起頭,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下次再見導演和編劇,不要穿得這麼普通。要記得你現在是一流的歌手。據說這次要演的角色本來就是個頂級歌手,你很適合。今天拿了劇本梗概回去看看。”
明櫻點頭的當下,服務生推開門,導演和編劇走了進來。
導演是曾和明櫻合作過電影《寒冬麗日》的童翎,非常熟悉。編劇瞿芒——明櫻第一次見,但早有耳聞——是圈內知名怪才,關於她的傳說不少,譬如“喜歡坐在地鐵裏創作”、“和任何演員都無法和諧相處”之類。
“終於有機會正式地合作,請你做我的主演了。這次收視率就拜托你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童翎導演對明櫻的偏愛由來已久。
明櫻注意到編劇的臉色有細微變化,忙說:“我哪敢承擔這麼大責任,收視率當然還是要靠瞿編劇。”
瞿芒下垮的臉稍緩和了些,可仍然話裏帶刺:“謙虛什麼?現在看電視劇都是為了看你們這些大明星,還有幾個人把導演編劇放在眼裏?不過,我合作過的大明星可不少,有文化的倒不多,不是連台詞都背不下來,就是斷句都不知道在哪兒斷。”
看來傳聞屬實,一張口就先來個下馬威。明櫻不想硬碰硬,隻能訕笑著接過導演遞來的劇本大綱。
鄭理事急忙張羅著點菜,賠著笑臉打圓場,生怕明櫻一衝動和編劇杠上。一頓飯吃得氣氛扭曲,明櫻倒並沒有太在意,隻覺得鄭理事的角色實在太不好當,懷疑這一頓吃完他反而少兩斤肉。
在酒店門口和導演編劇道別後,明櫻用同情的眼神看向這位長期以來一直對自己關照有加的長輩:“其實這種事應該讓GIN來做呀。”
“GIN?忘了我怎麼跟你說的?有什麼事先和我商量,其餘人暫時不要太信任。”
“可是GIN……”
“連她也不行。”
明櫻醒來時頭痛欲裂,不知道自己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短暫的半夢半醒狀態過去後,才真實地感到鋪天蓋地的恐慌。
這不是自己的房間!
明櫻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涼了,翻下床,猛地拉開房門,卻正好撞進聽見動靜前來查看的軒轅懷裏。
見女生一臉驚恐,軒轅忙扶住她的肩:“漣在!是我,是軒轅。”明櫻繃緊的神經鬆下來,手裏卻還是冒著冷汗。
軒轅把明櫻的手緊緊攥住,拉她坐回床邊,歎了口氣,嚴肅地說道:“父母因為那種不明不白的‘事故’喪生,又被追殺,如果換成我,我也一定要報仇。更何況我本身也已經視你的父母為我父母。一直以來,雖然我覺得為了這些放棄自己整個人生對你來說付出的代價太大,但卻以這種心情站在你身後,無論你做什麼都無條件地支持你。可這樣下去,也許還沒到百裏玲遭報應的那天,你自己已經先崩潰了。所以,漣在,停止吧。”
明櫻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軒轅:“你說什麼?”
“你停止吧。我不想看你最後失去一切,我不能失去你。漣在,我對你的感情並不是年少的一時興起,二十年,比起愛人更像是兄妹的關係,我也的確一直把你當做最親最親的人。所以,和百裏家的婚約讓我去履行,我發誓會為你整垮百裏娛樂!”
“不可能,”明櫻苦笑著搖頭,“我等不了那麼久。”
“聽我的,漣在,百裏玲比你想象的心狠手辣得多,就算你報仇成功,也會把自己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