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門不久之後,趙武駕車緩緩地停在了中軸線附近的甬路邊上,邊子白在車內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後,撩起車簾起身下車。不同於西方馬車的樣式,東方馬車的車門一直留在車廂的正前方,而不像是西方馬車,將車門放在車廂邊上來得方便。尤其是因為前麵還有馭手,車門大部分都隻能簡化成為車簾,有種寶馬車配上了永固牌鐵將軍,逼格降低了不知道多少倍。
邊子白扶著車轅下車之後,公子梁的腦袋才出現在了車轅邊上,發現周圍的景色並不是衛公的寢宮,顯然在半路上邊子白就要離開。這讓他大為驚慌,還以為出了什麼變故,伸出手想要攔住邊子白,卻力有所不逮,隻能扯開嗓子喊了一句——
“先生為何棄梁而去?”
邊子白原本在前麵走的好好的,乍然聽到背後公子梁說了一句讓他腦袋中信息爆炸地話,嚇得一個趔趄,這話很容易造成誤會,尤其是對邊子白來說,聽著總感覺後背有點發緊,有種菊花不保的驚悚。
“公子,此話容易造成誤會,還請慎言!”
公子梁這才感覺到不妥之處,他和邊子白非親非故,隻不過因為一次宴會的接待,身為秦國公子的嬴渠梁想要拉攏邊子白這個人才。
這種心思要是放在肚子裏,沒有什麼,但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這是明著以一個諸侯國公子的身份招攬其他諸侯的士大夫官吏,就犯了官場大忌。
不擇手段的痕跡太明顯,讓人聞之見惡。畢竟邊子白還是衛國官場的中級官僚,公子梁此舉會給邊子白的仕途帶來很大的壞處。至少衛公要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就會琢磨,自己手下的官僚都被別國拉攏了,還能相信嗎?
說輕一點,他這麼做等於是給邊子白上眼藥,說嚴重點,甚至有離間衛國君臣的意思在裏麵,尤其在衛秦雙方關係還算很融洽的時候,甚至有可能結盟的大環境下,更是顯得人心險惡。
公子梁赫然以對,帶著愧疚道:“先生見諒,梁孟浪了,惶恐不已,還請回去之後聽梁解釋。”公子梁也知道讓三個國君等著他,而自己卻和衛國的臣子拉家常,確實有點過分,要是遇到了脾氣暴躁一點的國君,他甚至連國回不去都有可能。
而國君,那個脾氣好過?
邊子白笑了笑擺手道:“不必在意,子白也知公子是過失之言,非心之過,就此別過。”
實際上,公子梁剛才說話的口吻並沒有什麼不對勁。這個時代的人都會習慣用這種句式來形容小夥伴們離開的場麵,比如:
“愛卿為何棄寡人而去!”
“主公為何棄小人而去?”
“夫君為何棄小婦人而去?”
“兄長為何棄小弟而去?”
“嫂子為何棄小弟而去……”(這話信息量太大,可能承載了一段不為人知的孽緣,恐怕說的人不多。)
但其他幾種別離時候的語句,時常可以聽到。
看到邊子白的背影消失在甬路上,公子梁視線略微有些失神,等了一會兒,才醒悟過來。宮廷之中多的就是這種兩邊豎著高牆,中間一條能夠通過車的道路,他還背對公子梁揮揮手,表示不用等他了的灑脫,讓公子梁羨慕不已。坐在駕坐上的趙武沉聲道:“主公要去官舍坐衙。”
“多謝提醒。”
公子梁這才知道邊子白今天沒有打算在家裏辦公的意思,似乎這才想起邊子白雖然和他年紀相仿,但還是衛國中樞重要部門內史的主官,這才恍然。可是邊子白往日裏的表現,似乎看不出他是需要忙碌的官僚。
“你是趙氏,不是趙國公族,就是秦國公族,不過聽你說話的口音,似乎是關中之地,為何會流落到衛國?趙武,能問你的身世嗎?”
“不能!”
一句話就終結了公子梁的好奇心。趙武拉起韁繩,口中輕聲吆喝了一句使喚牲口的話,卻將公子梁一肚子的話都給堵住了。兩人接下來都沒有說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