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龐爰還是沒有看穿趙章這個人。
身為國君,趙章很沒有為趙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奉獻精神。這位君上甚至能躺著喝酒,就絕對不會坐著喝酒,怎麼可能去帶兵發動一戰勞心勞力,讓他累死累活的戰爭?
還禦駕親征,用趙章的標準來說,心裏有這種念頭的臣子,都是居心叵測之輩,是要被鎮壓的對象。
回到了府邸,龐爰看著著已經做好的作戰計劃,一直坐到了後半夜,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命令仆人道:“拿火盆來!”
一卷卷簡牘被丟進了火盆之後,火焰照射的陰影,如同龐爰幽暗晦澀的心情,一點點燃燒,直到變成了灰燼。
前期做的所有的計劃都付之一炬,不僅如此,趙章還對龐爰下達了更加讓他棘手的命令,提前出兵。
如果目標是戚邑。
趙軍的進攻方向就應該是從平邑,中牟,朝歌,一路和衛軍對峙在戚邑附近,然後尋找機會渡河,步步為營。讓衛國明知道趙軍的作戰意圖的同時,卻束手無策。但如果改變作戰意圖,對於龐爰來說,前期所有的作戰部署都將毫無用處了。
因為他所有的計劃都是以占領衛國的土地為目標。
而眼下,國君要求他將目標變成滅國,徹底將衛國在輿圖上抹去。滅國之戰的艱難,就看鄭國和韓國三十年的戰爭就能看出端倪來。雙方你來我往,幾次先手交替,直到幾個月前,才徹底有了分曉。這主要是因為韓國也好,鄭國也罷,雙方主力軍隊的進攻目標都是對方的國都。而國都的防禦,肯定是這個國家最為堅固的防禦。
就算是衛國很弱,但要是麵臨滅國之戰,以全國之力,數百年積累作為賭注,恐怕趙國起兵十萬,花費數年時間也不見得能夠一舉攻克帝丘。
尤其是,滅國之戰,不可能步步為營。而是一場直來直去,你死我活的較量。
一城一地的得失,在整個戰役之中,不能左右任何戰局。
整整三天,龐爰呆在府邸沒有出門,甚至沒有出他的書舍,眼睛如同中邪一般死死的盯著輿圖上衛國的城邑,一個,兩個,三個……
三天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衛國大河邊上的一個不起眼城邑上,咬著牙暗暗發狠道:“隻能這麼做了。”
半年攻下帝丘,恐怕隻能走捷徑。甚至放棄戚邑的威脅也在所不惜。龐爰甚至心中發狠道,隻要他的大軍出現在帝丘城外,就算是邊子白在戚邑或者朝歌有一萬多衛軍,恐怕也不得不麵臨一個問題,是放棄戚邑救援國都,還是冒著天下之不韙的念頭,見死不救?
後者,非人臣之舉。
前者,龐爰有信心在擁有絕對兵力優勢的情況下,一口吞掉衛國的上軍,為滅衛成功的第一步。披頭散發,如同一個壯碩的老瘋子似的,龐爰在自己的房裏賭咒發誓:“邊子白,老夫就那你祭旗了!”
而輿圖上的平邑,卻在龐爰的糾結之中,用筆劃上了一個圈。
這個圈的意思,誰也不知道,估計連龐爰心中都有點說不清楚。吞並衛國大河以北的國土,平邑作為最靠近趙國的城池,作為後勤補給最為重要的一個節點,就變得很重要。但是要是滅國戰爭,就不那麼重要了,因為前者講究穩紮穩打,後者講究雷霆之擊。
“算你命大,放過你了。”
龐爰最近總是神神叨叨的,給人一種著魔的錯覺。這不能怪他,國君趙章給他帶來的壓力實在太大了,以至於他根本就不敢懈怠。就算是在夢裏,他也不敢放鬆哪怕一丁點。
平邑。
數千工匠正在對城牆做最後的加固和修葺工作,但是城內的工作還剛剛開始。整個平邑並不大,這是一個作為後勤補給為目標修建的城邑,規模要比普通的城邑都要小一些。但是城牆和防禦工事卻異常堅固。而且修建這座城邑的人是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