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少梁,公子緩在無憂宮中急匆匆的走著,他甚至沒有坐車,很反常的在宮中的甬道裏疾走,看著像是走,卻比跑慢不了多。
可見,公子緩內心是非常焦慮的心態。
魏侯寢宮大殿外,公子緩一口氣登上了數十的台階之後,來到了大殿的平台之上。眼下的宮殿建造,一直秉持著商朝遺留下來的建造方法。就是在平地上,建造長方形地夯土層,一層一層的累積起來之後,再在土丘上建造宮殿。
所以,華夏的宮殿雖然是木材為主要建築材料,無法保存太長的時間。可就算是宮殿被荒廢之後,宮殿的地基會保留上千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就像是朝歌的鹿台,就算是在三千年後,還在朝歌附近留下了幾個高高的土丘。而鹿台並非是一座高樓,而是以摘星樓為主體的一座宮殿群。
但是土丘畢竟是土丘,無法和氣勢恢宏的宮殿相提並論。而且王朝更替,戰亂,甚至是天災人禍,都會將一座耗費了無數財帛,美輪美奐的宮殿付之一炬。
公子緩在高台上,平複了一下情緒之後,扭頭詢問寢宮宮人:“君父起來了嗎?”
“君上正在批閱奏章,公子如來,還請直接進入即可。”
宮人受寵若驚,公子緩是他平日裏想要巴結都沒有多少機會的少主人。在少梁的無憂宮中,公子罃和公子緩都有很大的特權。但是先比一直領兵在外的公子罃,公子緩更像是這座宮殿的主人。如果魏侯百年之後,公子緩繼承魏國的大統的機會要比他的哥哥多得多。因為除了軍方之外,朝野上對公子緩的好感度要遠遠大於大公子公子罃。
但公子罃也不是吃素的,他控製了整個河西的魏軍。另外魏侯的女婿公孫痤和公子罃的關係也非常親密,從硬實力上來說,公子罃會更加強大一點。這也是為什麼公子緩對中山的五萬魏軍這麼緊張的原因了。這幾乎是他能夠控製的一半以上的軍事實力。一旦失去了這支軍隊,他將徹底打破他和兄長公子罃在爭儲之中的平衡,並將處於絕對劣勢。
“君父!”
“緩兒,坐下等寡人一會兒。”
沒過多久,魏侯拿起手邊的小木錘,敲擊了書案上的罄,聲音悠揚且晴明,在大殿之中的廊柱之間縈繞良久,不肯離去。
書府的宦官低著頭,邁著並不慢的小碎步,恭敬的走到了魏侯麵前。
魏侯也不看人,隻是囑咐了一句:“送司徒府。”
國相田文的身體已經越來越不行,醫官甚至在被魏侯一再逼問之後,不得已,硬著頭皮說出了一個期限,最晚入冬魏相田文的生命就會走到盡頭。對於魏擊來說,國相是他處理朝政的最重要的幫手,如今國相田文病重,已經給他帶來了政務上的不少麻煩。
一旦國相病故,那麼就必須要在魏國的朝堂之上選擇一個德高望重的重臣,繼承田文的位置。
作為齊國公子,田文做出了一個臣子該有的氣節。他不滿於田氏篡逆的惡舉,從齊國離開之後,一直在魏國當官。這樣的臣子,有著非常高潔的人生信仰。除了能力不是頂尖之外,其他方麵盡心盡職。但對於魏擊來說,田文是他朝政上最為重要的幫手,甚至是絕配。魏擊性格剛毅,很多時候會有剛愎自負的行為和舉動。
一個能力超絕的國相,反而會讓他的錯誤經常暴露在朝臣和國人麵前。
但是田文不會,他盡心盡職,雖然沒有將政務處理到最好,卻彌補了國君的一些偏激行為。
一旦田文病故,誰成為國相,對於魏擊來說,是一件非常困擾他的大事。
他需要一個能力尚可,還要在朝堂上有足夠影響力的重臣輔佐。但是如今的魏國,沒有這樣的人。那麼退而求其次,他需要一個聽話的,還有一定能力給他分憂的臣子。這樣的人很多,但是能夠信任的不多。
似乎公孫痤能夠脫穎而出。
畢竟是他女婿。
可是公孫痤和自己的大兒子公子罃的關係莫逆,這對於小兒子來說卻很不公平。一旦公孫痤坐穩了國相的位置之後,對於公子緩來說,將徹底失去了爭奪國君的希望。選公孫痤,就等於逼著自己將立儲的事定下來。可他眼下並不想這麼辦。畢竟魏擊的年紀並不大,還不到五十歲,身體也非常不錯。確定儲君之位在他看來,立儲還為時尚早。尤其是大兒子,小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立誰,都會讓他有種對不起另外一個兒子的念頭出現。
剛愎自用,卻在關鍵問題上左顧右盼,這才是真實的魏侯,也是他性格中最大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