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1 / 3)

的前幾回中,已把袁振武的剛毅果敢的個性、忍辱學技的決心,表現無遺;後來袁振武獲得絕藝,實非偶然。這正是中國的民族因循敷衍、不肯刻苦努力而妄冀成功的僥幸心理的對症良藥。書中描寫飛豹子出走尋師、蓄意營救鷹爪王,是何等真切有味而生動。鷹爪王的夫人及其內姐魯老姑太的肝膽照人,和武林朋友那種勇於赴救的精神,也正是鍛煉中國國魂的絕好榜樣。比較一般武俠小說的誨盜滋亂,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了。”評論家接著說:“一般人常說,為藝術而藝術,所以反對有訓誨性的著作。但是為吃飯而吃飯的理由,終究不夠理由。吃飯還有它的本來的功用。藝術既是文化的產物,而所謂文化者,當然是重在教化。無教化作用之藝術,究竟不成其為藝術了。白羽的武俠小說固然是為藝術而藝術,但教化之功用,仍然是不可抹殺。”(原載1940年版《武林爭雄記》)在九十年代來看,這段教化作用的文藝理論仍具有重大現實意義。

墨嬰在1940年著文,從通俗文學與文學創作(注:即現代“純文學”之意)的關係、白羽文筆特征、思想內容等方麵作了評述,文章首先論述了體裁問題,他說:“白羽小說托體章回,從體裁上看是通俗小說;這在作者,也有創作的自覺。他在自序上很謙虛的說:‘武俠之作終落下乘,章回舊體實羞創作。’但是,文學的評價究不能拘於形式,他的每一部武俠故事,在人物描寫上是這麼生動,情節穿插上是這麼合理,而故事進展上又這麼自然;雖披著傳奇故事的外表,可是書中人物的內心個個都有著現代的人性。這確已衝破了通俗小說的水平線,而侵入文學創作的領域了(宮注:墨嬰仍卑視通俗文學)。白羽作品因襲著章回小說的體裁,而內在文心蘊著創作的‘新’與‘熱’。”

墨嬰評介白羽作品的文筆和內容時寫道:“白羽寫的是劍客拳師,可是善寫人情世態。白羽創造出來的少年壯士,大都倔強,以致到處碰壁,也自討苦吃。白羽的人物好抬杠,罵起人來是很峭的。白羽的筆‘健’、筆‘潔’,他的小說精嚴廉悍,力透紙背,要一句一句的讀。他寫小說多所修改,報刊稿,與初版書、再版書,字句內容各有不同。白羽以作家而兼出版家,細雕細琢,連一個標點、一個問號也要注意;每一書出,必撰‘提要’,卷前有‘前記’,括敘前情,卷末有‘後記’,預告下文。白羽寫武俠,人物盡是些常人,沒有一個超人。既沒有飛劍的異人,也沒有駕鷹的怪叟,更沒有骨瘦如柴、力抗萬鈞的僧道和小孩。俞鏢頭被二十萬鏢銀逼得亂跑、求援;鐵蓮子袒護己女,助女奪婿。白羽小說中的英雄一點割肉喂虎、舍己徇人的俠氣都沒有;可以稱得起既盡情,又盡俗。既盡俗,而又力求脫俗。這便是白羽小說的特殊作風。”

墨嬰具體分析白羽三部作品說:“《十二金錢鏢》描寫喬九煙的被囚、一塵道人的遇毒,非常生動,得一‘俏’字訣。尤其是‘楊柳情緣’,寫女俠柳葉青的嬌癡,至今豔稱人口。唯在結構上,此書似不如他的《聯鏢記》。”

這位評論家對武俠三部作的總評是:“《金錢鏢》是白羽的成名作,《聯鏢記》(即《大澤龍蛇傳》)便是他的成功作,若論到代表作,則又數著《偷拳》。白羽用‘快爽’的筆調寫《金錢鏢》,用‘緊促’的筆調寫《聯鏢記》。及至《偷拳》,故意用‘生挺’的筆致寫出。”墨嬰最後說:“白羽寫武俠,卻不願少年的讀者迷惑得‘入山學道’!”(原載1939年版《偷拳》)

關於墨嬰係何許人?徐斯年教授曾函詢筆者,他認為作者是大手筆,對白羽、劉雲若作品評論甚透,必是知情人,斯年和張贛生研究員隨便談論過,徐、張懷疑是白羽本人的化名。筆者卻認為,墨嬰很可能是天津著名文人郭雲岫的化名。郭是白羽的摯友,當時是國民黨在淪陷區天津的地下市委委員,並以白羽的正華出版部在英法租界的代理商名義藏身。他有較高的文學造詣,對武俠小說觀念與白羽相同,都是卑視武俠題材,尤其避嫌誘使少年“入山學道”。當時報載,有數名小學生私奔四川峨嵋求仙,成為正統文人譴責武俠小說的一個“罪證”。這正是白羽時代文學觀念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