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程遲混混沌沌,睡得不是很安穩,到後半夜還開始大量出汗,整個人仿佛經曆了一場長途跋涉,周身無力,又累又渴,想醒又醒不過來,如同被夢魘纏身。
直到額頭傳來冰涼的觸感,他才終於從混沌中醒來,入眼便是時蕊的臉,白皙幹淨,一雙大眼睛水靈透亮。
他有些恍惚,一時間竟不知道是夢還是真。
時蕊收回擱在他額頭上的手,鬆了口氣:“還好,已經不燙了。”
此時剛蒙蒙亮,她這麼早到他房間來,竟是在擔心他退燒了沒有。
“這是幾?”時蕊在他眼前比出兩根手指,俏皮地眨眨眼。
“幹嘛?”程遲難受了一夜,一張口聲音都是沙啞的。
“我看你燒傻了沒有。”
程遲剛剛醒來,還不是很清醒,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行為受了潛意識的支配,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指。
時蕊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臉悄然紅了,聲咕噥:“看來是還沒有燒傻,那我回去再睡一會兒。”
跑出房間,臨關門時,她又探進一顆腦袋:“今周末,你也多睡一會兒吧。”
程遲盯著已經關閉的房門,嘴角情不自禁地浮起了笑意。
出院休養的這幾,姚青沒有工作,親自在家裏照顧時蕊,事無巨細,無微不至。
雖然時蕊不怎麼跟她交流,但她忙前忙後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得到,她也不是冷血無情的木頭人,完全沒有感覺。她不僅有感覺,甚至還有點兒迷戀這種感覺。
隻是每當想起奶奶和父親,她的心裏又會鑽出犯罪感,因為她對姚青的接受就是對奶奶和父親的背叛。
可她終究隻有十六歲,在背井離鄉,脆弱無助的時候,要讓她如何推開一份渴望已久的母愛?
午後,時蕊坐在書桌前看課外書。
桌上放著姚青親手給她準備的水果拚盤,很漂亮。
姚青做任何事情都力求精致完美,這一點倒是一點兒也沒變。可父親就活得比較粗糙,他從來不懂她追求精致的意義。
如果她在父親麵前擺在這樣一個水果拚盤,隻怕得不到誇讚,還反倒會迎來嘲諷。
拿了一顆葡萄放在嘴裏,她百無聊賴地翻著書。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出哥哥兩個字。這個備注時蕊一直沒有改。
電話接起,程遲的聲音傳來:“在幹嘛?”
“看書。”
“不覺得無聊?”
時蕊合上書,撐著下巴望著窗外蔚藍的空,違心地:“還好。”
“下午兩點有籃球賽,要不要來看?”
“籃球賽有你嗎?”
“當然。”
時蕊正悶得慌,有些心動,卻又有些兒猶豫:“我可以來嗎?而且現在已經一點二十了,趕不到了吧。”
“等著,我來接你。”程遲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
掛了電話以後,時蕊洗了個頭,然後換了件米色的衛衣,是姚青那給她新買的。
頭發剛吹到半幹,電話就又響了起來。
“我在樓下。”
“哦,馬上。”時蕊收拾好吹風機,匆匆忙忙往外走。
電話沒掛斷,程遲又:“不要急,慢慢走,我會等你。”
“嗯。”
雖然嘴上答應著,可時蕊還是沒有放慢腳步。其實她對籃球並不感興趣,或者她對一切體育運動都沒有興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就有點兒迫不及待。
大概是悶得太久了,太需要一次放飛了。
本來想跟姚青一聲,可是姚青不在,聽傭人她開著車出去了。
走出門,她一眼就看到了倚在摩托車邊的程遲,他穿著一身紅色的籃球服,背著光,渾身有種清俊的少年氣質。
她跑過去:“現在還來得及嗎?會不會耽誤你比賽啊?”
程遲替她戴上頭盔,扣好:“放心吧,有我在,肯定來得及。”完他單手戴上頭盔,跨上了摩托車。
“上來。”
時蕊心翼翼坐了上去,又往後移了一點,與男孩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程遲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坐穩了?”
“嗯。”她輕輕抓著他腰間的衣服。
程遲拉下護目鏡,油門一轟,摩托車便箭一般地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