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葙涼城越加的近了,正午開始,凝神向著馬車琉璃窗望去時就已經能夠清楚看到不時晃動過馬車邊上的微藍紗衣上光帶一般交錯伸展開來的曲線。
天衣似實還虛,不被常人所看到,亦無法被感知,有幾次穿過馬車,七葉不動聲色去伸手去觸碰時,手指都落到了空氣之中。相比起來,倒是本應更難觸到的那七道明朗的主線看起來似乎更為容易觸碰一些,可惜位置太高,很難夠得到。
因著那並不祥瑞的仙人極有可能是向著自己來的緣故,七葉夜間很是全麵地思量了一下關於那位仙人的應對法子,因為和升仙府的混賬半仙白夙鬥智鬥勇而取得的豐富慘敗經曆,讓她十分明白自己的斤兩,哪怕隻有千萬分之一的可憐幾率她也並不認為自己能硬抗得過一名有本事躲過天雷轟殺的真仙。
而且,雖然她貫來在受上蒼詛咒的同時得天所佑以至於經常命懸一線卻很難被玩死,但那是在上蒼所明晰的情況下才必然發生的無限接近於百的必然事件,倘若天衣內發生的一切真的連天都不知,那她遇上死局的時候便和一個普通人沒多大區別。
或許在遇上銀柃之前她還很樂於死去,但被銀柃毫不在意後果地救下又和他相處了如此久之後,她已經很難再像以往一樣隨時準備著去求死了,尤其在近段時日,在想著如何治好銀柃之餘,更多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想著要如何長久地活下去,不是隻熬過這一年兩年或者三年四年,而是擺脫籠罩在曆代七葉身上的詛咒更加長久地活下去。
絕對打不過一名較夙夙更為厲害的真仙,而又絕不甘心就此死去,於是乎,似乎就隻能從天衣上下手,來玩一記借刀殺人了。
隻是,要怎樣才能跑到那麼高的地方,還要快速而精確地將天衣內的主線斷開?
正想著,忽然車內光線一亮,車簾被人掀了起來。
“再有片刻就能看到葙涼城了。”
一直沉默地圍觀著太子和秦漠二人下將臣棋的巫馬相頤掀開車簾瞥了一眼從雲霧之中透出來的那棵直入蒼穹的參天巨樹的影子,再次暗暗讚歎了一下雲山之巔的勝仙境之美,心底裏的好奇又再一次被勾了出來,回頭不滿地對太子道:“太子殿下一段辛秘便吊了本王許久,如今將到葙涼城,仍舊打算繼續吊著本王嗎?”
太子聞言,神情微微顯得有些得意:“說起來,其實倒也算不得什麼說不得人知的秘密,不過知曉的人少罷了。”
“本王倒是越發好奇了。”巫馬相頤手指輕輕地敲了敲茶幾上的磁石杯子,一麵是催促太子快說,一麵也是十分習以為常地在表示自己的茶冷了,示意一邊的七葉給重新換一杯。
太子的表情愈發的得意了,端起來麵前有些冷的雨前新茶,輕輕呷了一口,才慢慢說道:“天玄門的護衛統領錦衛,是我母家族弟。”
巫馬相頤愣了一下,習慣性敲杯子的力道落得有些重,以至於磁石做成的杯子都被震離了桌麵一小段距離。
因為巫馬相頤掀車簾而見到奈何隱隱有些想法的七葉也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八卦,因為分心多用加之夜裏神思消耗太過反應有些遲鈍的緣故,往火爐中添炭火準備煮茶的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一頓。
隻有秦漠像是早知曉了這件事一般,沒什麼反應。
太子有些滿意巫馬相頤的反應和七葉的看似沒反應,有些遺憾地繼續道:“錦衛是我母家族弟不假,但因為二十年前的那一場變故,早與我母家無半點關係了。說來慚愧,我能知曉他是我母家族弟,也不過是因著近年來他念在我年幼時曾無意間幫過他一個小忙間間救過他這件事上遇事時時常與我留幾分薄麵,一時心生疑惑派人相問才得知罷了。無意間幫的那一小忙我早已記得不甚清晰了,他仍肯記得我幫他的情分卻不因幼時的身世變故而牽連我,這實在是一樁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