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罷言畢,那道士的眼仁又翻了下來,直挺挺地躺到了地上。一陣抽搐之後,緩緩坐起,擺成了跪拜的姿勢,朝著瑤河的方向磕了三個頭,大呼:“恭送河神大人。”

還在跪拜的一眾人等爺緊接著磕頭,齊聲高呼“恭送河神大人”之後,才陸續站了起來。

鼓樂聲重新響起,吹吹打打,一派熱鬧的景象。

諸人抬著轎子下了河口,開始往河中淺灘的地方走去。

現在是瑤河的枯水季節,有些地方斷流了,有些地方隻有涓涓細流。腳踩上去的地方都是軟軟的河沙,留下一排深深淺淺的腳印。

轎子抬到了河水複流,河流有些湍急的地方,便把新娘子從轎子裏麵背出來,令她趴在幾個壯漢身上,由幾個壯漢趟水,輪流背著她過河。

河口對岸的崖壁之上,確實有一個洞穴。那洞穴在高出河床五六米的位置,若瑤河漲水的話,妥妥地會被淹沒。

漢子背著新娘爬上了洞穴,將新娘子安置在洞穴中之後,又留了些吃的。

按照方才解釋的老伯的說法,今晚或者明天,瑤河將會漲水,淹沒了那個山洞之後,新娘子便會被河神娶回家了。待到第二年的枯水期,再去看時,那個洞穴空空如也,證明河神確實會將女孩兒帶走。若是被淹死了的話,山洞裏和淤沙裏怎麼都不見屍體,也不見屍骨呢?

將新娘子安頓好了之後,漢子們回撤到河口,隻留下兩個人看著山洞,不讓新娘子逃了。其餘人等,敲鑼的繼續敲鑼,打鼓的繼續打鼓,吵吵嚷嚷地回了村子之後,這個河神娶親的儀式便算是完成了。

還是古怪得很。

那個道士搞的河神附體那一套便相當古怪。河神附體說的那些話也猥/瑣不堪。最古怪的是,為何道士能預測瑤河的漲水日子?雖說河水枯漲皆有期,但如果真是道士在假裝河神附體了的話,為何他能預測得那麼準呢?

思來想去,向小雷覺得還是那個道士有古怪,便跟牧天野說:“你去山洞裏保護那個小姑娘,我去跟蹤那個道士。”

牧天野跟在他身後不願離去,“我是保護你,不是保護別人的。”

向小雷歎氣,這孩子估計是還小,沒經曆過情竇初開的那麼些事兒。放著個如花似玉的小姐姐讓他去親近他不去,反而跟他的小哥哥身後,寸步不離。

“好吧,那我們就一同去。”向小雷想,如果是他一個人去的話,隻能暗中打聽。但如果有這個麼打手同行,就直接把道士吊起來打好了,這叫什麼來著?刑訊逼供。

二人跟著忙碌完的道士去了他家。見他剛一進門,向小雷指了指,牧天野便一個健步衝上去伸出兩隻手指輕輕按住了道士的脖子。他真的是很輕很輕,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道士便被掐得兩眼翻白,喘不上氣來。

“你們是誰?”牧天野鬆手,道士咳嗽了兩聲,怯怯地緊靠著牆壁。

“說吧,河神附體是怎麼回事?”向小雷問道:“還有啊……接下來隻能我問你答,不能反過來,如果你有問題的話就麻煩咽到肚子裏。我再問一遍,河神附體是不是你在裝神弄鬼?”

道士連連搖頭,“河神大人在上,小的怎敢欺瞞。小的不過是做個法台,引得河神大人……哎哎哎,高抬貴手,慢慢……慢著……啊——”

向小雷見他還是一副誠心胡謅的樣子,便示意牧天野抬起了一隻手指,輕輕地往道士的腹部碰了一下。道士的肚皮頓時被打得凹陷進去,連晚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流到胸`前一片。

“不說實話,第二下就是吐血不是吐飯了。”向小雷眯了眯眼,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道士“撲通”一聲就跪了,“實話實話,都是鎮長讓我搞的……我本就不是什麼道士,是鄰村的窮教書匠。那鎮長讓我裝神弄鬼,騙些錢財,我……我也是見錢眼開,我,我該打……該打!”他邊說邊裝模作樣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扇完之後不忘看看向小雷的眼色。

果然如此,就說有些古怪,還說些亂七八糟的詞兒。

“那些姑娘是被你們給殺了?還是給賣了?那些有女兒的人家送上來的錢財呢?是你們貪了?還是給上級送禮去了?”向小雷連聲發問,牧天野作勢要打。

假道士嚇癱了站不起來,哆哆嗦嗦地爬向床榻,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箱子來。打開一看,裏麵盡是白花花的銀錠子還有若幹金條,“錢……錢都在這裏……女孩子……被鎮長糟蹋完了,就……就賣了……”

“那個畜生!”向小雷暗罵,“最後一個問題,每年的枯水期何時結束,漲水期如何開始,你們是如何預測的?”

假道士帶著哭腔回答:“都是鎮長定的……何時開始征姑娘,何時辦婚嫁儀式……都,都是鎮長定的。我就貪點錢,錢……”

向小雷找來一條繩子綁了假道士,又問了鎮長家的地址之後,便拉著牧天野去找鎮長。

鎮長家黑燈瞎火,似乎是沒有人住。

向小雷試著推了推門,發現門沒有上鎖,一推隻聽“吱——”地一聲便開了。

牧天野點了根樹枝,在四周照了照。隻見院子的地上滿是殘葉蛛絲,院子裏的石桌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像是許久沒有人住過的樣子。再往裏走,正堂的門也是一聲悶響,門軸老舊得似乎從來都沒有人推開過,房梁上也積了厚厚的一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