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打字員。”
“你是一個打字員,可同事會從你的著裝猜測你的背景,以此來決定對你的態度。丫頭,這就是物質社會,你要學著習慣。”刑嘉柔軟的聲音裏帶著一絲銳利。
喬可默然,他讓她感覺越來越陌生。可她知道,這個男人對她的愛護是真誠的,甚至不期待任何的回報。
喬可如果累了,刑嘉就帶她去哈根達斯坐一會兒。她喜歡吃草莓味的冰淇淋,他一直記得。
黃昏的時候,他們坐在淮海路的咖啡館裏,看著晚霞將天地間的一切染成一片豔麗的嬌紅。
喝完咖啡,他們並肩走在黃昏暮色裏的淮海路上,兩人的肩膀偶爾碰在一起,皮膚的溫度帶著燒灼的觸感。
有時,他會帶她到35層高的餐廳用餐。喬可從落地窗向外看,望進滿眼的綠燈紅霓。
喬可覺得,刑嘉似乎帶著絕對的目的性,刻意將上海的繁華絢麗,風情萬種,不遺餘力地展現在她麵前。他要她愛上這奢華的城市和跟城市同樣奢華的生活。
可刑嘉的目的是什麼?喬可猜不透。
刑嘉的態度始終模糊不明,他現在像極了那些神色曖昧的上海男人,一切都在欲迎還拒中。
隻是這若有還無的情緣迷離,已經讓喬可快要無法呼吸。
所以,她想到了離開。
離開,讓一切變得簡單,給彼此留下足夠的餘地。隻有這樣,她才有自信在與刑嘉的交往中變得遊刃有餘。
隻是,這一切目前隻是個奢望。她沒有足夠的積蓄來支持自己的豪氣。至此,她終於明白,某些自由是需要用金錢來獲取的。她依賴他而活著,這讓喬可在感情的天平上嚐到了失重的痛苦。
可是,事情卻來得很快。
刑嘉這天回家很早,進門的時候看見喬可正在炒菜。蝦仁菜心、紅燒排骨、糖醋鯉魚、雞蛋番茄,再加上一個羅宋湯,全是刑嘉愛的菜式。
喬可解下圍裙為刑嘉盛飯,米飯圓潤柔韌,粒粒分明,這也是刑嘉喜歡的。
男人在吃飯和睡覺的時候是可愛的瞬間,帶著孩子似的脆弱和甜美。喬可輕輕地伸出手,仿佛要觸摸男人的皮膚。這一刻她忽然渴望感受到這個男人皮膚和血液的溫度。
埋頭吃飯的刑嘉毫無所覺,口齒不清地說:“丫頭,好手藝,真沒白養你。”
手就這樣停在了空氣裏,指尖毫無所觸,與那皮膚隔了一道無法觸及的距離。
喬可黯然地收回手,低聲說:“刑嘉,我想搬走。”
刑嘉抬頭吃驚地看著她,“丫頭,你在跟我開玩笑?”
“我想搬走,明天就搬。”喬可決心已定。
刑嘉沉默了,片刻後,他說:“喬可,我無心的,別生氣。我舍不得你離開,再說,你能去哪兒?”
喬可哭了,大顆的眼淚還沒破裂就掉了下來。她站起來轉身就跑。刑嘉追了出來。
“喬可,別跑。”他在身後拉住了她的手臂。
“為什麼一定要走?”
她轉過身,眼裏已經沒了淚水。“刑嘉,為什麼要選擇上海?因為溫雅在這裏?她始終是你人生的一個遺憾。”
刑嘉頹然,“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裏,對這個城市一直懷抱著某種期待。有時,會有一瞬間,覺得她就走在我身邊的人群裏。停下來四處張望,卻找不到一個像她的影子。你說得很對,她是我生命的遺憾和感情的殘缺。我時常會想,如果我當時選擇上海,我們現在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是白頭偕老?還是半途而廢?可一切都是幻覺。人生就是這樣,被驅使的動力不曾停過,離開,向前走,別無選擇。”
他深深歎了一口氣,看著喬可的眼睛,“喬可,別走,我需要你。”
喬可甩開他的手,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你需要的隻是一個穩定可靠的感情慰藉,不是我。你明明知曉一切,卻讓我對著空蕩蕩的鏡子唱獨角戲。刑嘉,你很自私。”
“喬可,別這麼說,你需要保護。”
“你從小就在保護我,照顧我了,隻是不願把你的感情給我。”
“喬可,不要逼我。我需要時間整理自己。”
喬可看著他,眼裏有了超然的清醒,“好,我不逼你,你也不要逼我。我要離開,請不要阻止。”
暮色四合,天色暗沉,晚霞在遙遠的天邊點燃了一方絢麗的火焰,這景色是淒美?是蒼涼?還是他們之間繾綣難分的因果羈絆?
無人能夠分清。
刑嘉的臉上有著深深的痛苦和焦灼的表情。然而,喬可的痛苦有誰知道?
這個月的最後一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喬可搬離了刑嘉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