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那年,奴兒偷偷溜出那間屋子,第一次見到別人口中自已的娘跟爹,興奮得上前跟他們說話,結果卻換來一頓毒打和被賣給奴隸主的命運。這才知道自己真的被人如此厭惡,連生自己的親爹都恨自己。為什麼爹隻喜歡奴兒的弟弟,卻連個名字都不願意給奴兒起?漸漸的,奴兒懂了。奴兒是妖怪,代替爹懷的那個女孩來到人世。若不是奴兒好歹也算是娘的骨血,說不定早在出生那一刻就被抹殺掉了。”
代替女孩來到人世?這麼說來,聽雪跟自己的情況豈不是很像,隻是相反。難怪聽雪不願意回家去,被親人賣掉的他哪還有家人可言。
“奴兒這個名字是同樣被賣為奴隸的小天哥哥給奴兒起的,他說沒名字很不方便,總不能光‘喂喂’的叫。他是奴兒有生以來第一個對奴兒好的人,總是護著奴兒不被其他人欺負,有吃的也會分奴兒一半。可是他最後被青樓的人賣去,奴兒就再也見不到那位笑起來很親切的哥哥了。再後來,奴兒身邊陸陸續續來了些人,也走了些人,隻有奴兒沒被賣掉。因為隻要聽過奴兒來曆的人就沒人願意要買又髒又醜的奴兒了,他們討厭不祥的妖怪。奴隸老板也討厭賣不掉的貨物,奴兒在老板之間來來回回,不知被賣過多少回。不是沒想過逃跑,可是跑掉又能跑哪裏去?還不如老實的待著,至少不會餓死。那鞭子打人鑽心的疼,奴兒不想挨打,就躲在角落裏不惹老板注意的地方,直到奴兒遇到老爺。老爺像神仙一樣對奴兒笑,好美,當時奴兒在想,若是這人能買自己那該多好……沒想到老爺真買了自己,像做夢一樣。”聽雪輕聲述說自己的事,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隻有說到逸塵時,眼底的悲哀淡了許多,也笑得比較自然。t
“爹爹買了你也隻是為了試藥,你心中不怨嗎?你的眼睛頭發會變成白色,會失明看不到東西,是因藥物所至吧。”稚嫩的聲音在我心裏憑添幾分苦澀幾分酸意。逸塵多半也因為聽雪跟自己的情況如此相像才買了他,必竟逸塵也很想了解為何會發生這種突變情況。有一就有二,聽雪就是個好例子。t
“不怨。”聽雪搖搖頭,恍惚一笑,“老爺在買下奴兒之前說過,想要跟他走就要付出代價。他買奴兒隻是為了主子,說您體寒需要有人暖床。奴兒心甘情願成為老爺的藥人,被老爺安置在一家莊園裏,還給奴兒起了名字叫風聽雪。雖說奴兒是用來試藥,但奴兒卻活得像個人,每天都有哥哥教奴兒識字學規矩學如何伺候人,不用再挨打,冬天不會挨凍,也不會再為一小塊饅頭被人欺負。莊裏的人都不厭惡奴兒,眼睛看不見哥哥們也很照顧奴兒,還說奴兒變得很漂亮,說主子您一定會喜歡。”
“奴兒就是為了您才存在,若您不要奴兒,奴兒要何去何從?回家去隻會再被賣一次,沒人會關心奴兒的死活。嫁給別人,又有誰願意要個什麼都不會做隻會暖床的瞎子……說到底,奴兒隻是想活下去,活下去,隻有這樣而已……”聽雪笑得很茫然,似是等著命運來判決他該如何,是死是活。而他的命運卻在我手中,他隻能默默等待,接受。
我不得不說,自己開始想得太過簡單,也太欠考慮。打算放了聽雪就算完事,又豈知他以後會如何,雖說能找個好人家,但一時的憐惜又怎能保證一生的安穩,聽雪比自己看得要透徹得多。他沒有自保能力,這樣冰雪般容顏就算放了也無疑會給他帶來太多不必要的麻煩,倒不如放在自己身邊來得周全。t
想了想,我輕喚懷中等著我決定而不安的孩子:“聽雪。”t
“奴兒在。”聽雪怯怯的應道,銀眸中隱著一絲期待一絲緊張。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