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外麵的人過去了,少主站直了身子,直接扯了布條就走,一聲不吭。
陳淺翳不鬧了,怪怪跟著少主,畢竟這裏是賊窩,跟著少主暫時還是安全的,有什麼打算,到時候再說。
山洞裏很黑,可少主走得一點也不慢,陳淺翳借著骨環的幫助才能跟上少主的速度。
然而在前麵開路的少主,手中又沒有工具,他憑什麼可以走得這麼順暢。
陳淺翳心有疑惑,想用骨環記錄下來,不過現在不方便,隻得先記在心裏。
這裏的山道東拐西繞,十分複雜,再看少主,就跟走在自家花園裏一樣輕車熟路,沒多久,就來到一片開闊之處。
陳淺翳抬起頭,頭頂的山缺了一塊,一點月光灑下來,照亮了潺潺水流,大片大片的碎銀隨著水流緩緩流淌向遠處,被黑暗吞噬,新落下的碎銀緊隨不停。
哪怕明知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也隻得被水流推著,無奈又無助地前進。
一旁的陰影忽然幻化出一個人形,陳淺翳嚇了一跳,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影朝這邊走來,陳淺翳趕緊扯了扯少主,抬手一指,那人形忽然開了口。
“少主。”這人聲音有些沙啞,是上次撐船送他們回京的人。
少主的手下怎麼那麼愛嚇人,突然就冒出來了,跟鬼一樣。
二長老無視陳淺翳,他走到少主身邊,還把少主往遠離陳淺翳的地方扯了扯,才附耳跟少主說了些什麼。
少主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陳淺翳,將手中的布條塞到二長老手中,他留了句“保護她”在二長老耳邊,便飛速離開了。
陳淺翳聽不到少主留的那句話,隻見少主的麵具在月光下稍微一閃,便再不見他的蹤影。
“少主?”陳淺翳輕輕喚了一聲,沒人搭理。
“傳說中的陳公子?”二長老背著手湊了上來,他繞著陳淺翳轉圈圈,一臉好奇,“別說是跟我們說話了,別人聽了我們殺手盟的名號,都要繞道走,陳公子倒是膽大,居然敢追在少主身後跑。”
二長老摸了摸下巴,少主一個人的威名,頂他們三個的,陳公子是不知道殺手盟的厲害還是裝傻。
“你別轉了。”布條都纏到身上來了,陳淺翳被勒得難受。
二長老一愣,解開繞在陳淺翳身上的繩子,“少主讓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金條,你很想知道金條在哪吧。”
“陳公子,你聽說過殺手盟嗎?”二長老將布條牢牢繞在手掌上,讓陳淺翳走在前頭,“至少,你聽說過少主吧。”
二長老有一搭沒一搭說這話,陳淺翳沒搭理他,她跟這人不熟。
“以前,少主接到過一個任務,雇主要他去殺一個人。”二長老自說自話,“誰知這是雇主設下的陷阱,這人想要除掉少主,埋伏了一大批人,結果這批人反被少主殺了個幹幹淨淨,你說少主凶殘不凶殘,數十條人命啊。”
陳淺翳蹙眉,嗓子不好就別說話,聽著難受。
“這群人死在荒野的樹林中,到最後都沒人知道他們命喪黃泉,也沒人給他們收屍,你說可悲不可悲。”說到最後,二長老十分惋惜地長歎一聲,“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壞人自有天收。”
“我要方便一下。”陳淺翳突然停了下來。
“在這裏就行了。”二長老往旁邊一指,“都是大男人,害羞什麼。”
“不方便。”陳淺翳垂下腦袋。
“害羞什麼。”二長老嫌棄地睨著陳淺翳,“你到底方不方便。”
“我怕你看了自卑。”趁著二長老語塞,陳淺翳趕緊命令道,“轉過去。”
“嘁。”二長老轉過身,“我才不是怕你。”
二長老一轉身,陳淺翳抬起頭,手掌一鬆毫不猶豫衝著二長老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腳。
二長老猛地向前飛撲出去,但畢竟是武功一流的殺手盟二長老,他很快穩住身形,翻身去追陳淺翳。
陳淺翳借著骨環探路,專往狹小的山道裏跑,二長老武功上乘,如果不想點辦法,她是逃不掉的。
這條路很是狹窄,彎路又多,陳淺翳磕磕碰碰好幾次,手臂上留下了好幾處擦傷,還是沒有擺脫二長老。
陳淺翳蹙眉,這人怎麼比少主還要難纏。
心中一陣厭煩,陳淺翳加快了速度,轉過一個彎,陳淺翳一個沒注意狠狠地摔了下去。
陳淺翳沒想到一轉彎就是一處斷崖陡坡,骨環也沒探測出來,巨大的衝力推著她和一大片碎石滾了下去。
鋒利的石塊擦過她的手臂和身體,好在她及時反應護住了腦袋,麵上又遮有少主係上去的黑布,才免去更大的傷害。
“嘶——”
帶著一身的擦傷和淤青,陳淺翳終於停了下來,她把手從腦袋上挪開,緩緩睜開眼,隻見從天上落下來一頂耀眼的太陽,燒紅了一片,等她看清楚的時候,已經被一群拿著火把的人包圍了。
陳淺翳摸了摸遮在臉上的黑布,不慌,還在,遮著臉呢。
“在那,快抓住他!”
“嘶——疼——”
陳淺翳坐起身,她試圖站起來,可方才的滾落似乎磕傷了腿,她抱著腿坐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飛速而來的火把將她包圍。
“就是他,剛才就是他闖進來。”
陳淺翳斜眼掃過去,這人她沒見過。
為首一人從火把後的陰影中走出來,他眯了眯眼,彎下腰去扯遮在陳淺翳臉上的黑布。
陳淺翳冷眼瞪著那人,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手越來越近,那人的指尖離她隻有一寸,她忽地偏過頭,一道影子飛速掠過,那人手一收,影子擦著那人的手背而過。
“呃……”旁邊一人倒下了,半截聲音還卡在喉嚨裏。
眾人趕緊看過去,倒地那人胸口正中一把小巧的飛刀,再一回頭,二長老揮舞著利劍殺上前來,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應,抱起陳淺翳踏著眾人的肩膀瀟灑離開。
為首那人急忙揮舞匕首,已經來不及了。
“快追!”
二長老的輕功很好,岩壁山任何一個凸起的石塊都可以成為他借力的支點,陳淺翳稍稍抬起頭,下麵湧動的火把越來越遠,這說明他們暫時沒有大的危險。
如果少主的手下不是將她抗在肩上,那就更好了。
二長老飛速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才將陳淺翳放下來。
“小子,雖然你很輕,但如果不是少主的命令,我才懶得管這個閑事。”二長老扶著陳淺翳,等她扶著牆坐穩了,才鬆開手,“方才那一腳,我先給你記著,堂堂殺手盟二長老……”
話說到一半,二長老生生收住了。
“是,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陳淺翳嘴上應和著,她趕緊打開骨環檢查傷勢。
她在滾下山崖的時候扭傷了右腳踝,又在方才逃跑的時候,被匕首劃傷了左小腿,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這裏不會有人找上來,你受傷了,暫時還應付得了吧。”二長老搓了搓手,黏糊糊的,抬到鼻前輕嗅,一股腥鏽味,是血。
估計是陳淺翳被那群人的頭頭傷了,方才雖然隻有一瞬,但他清楚地看到那人手中握著匕首。
怎麼辦,少主交代的事搞砸了。
“嗯。”陳淺翳淡淡地應了一聲,骨環裏有應急藥,她自己處理得了。
這裏視線昏暗,陳淺翳還是怕被二長老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遂稍稍背過去。
陳淺翳扯開左小腿的褲腳,這裏血流得厲害,好在刀刃上沒有毒,她把腿放平,取了藥粉灑在傷口上,藥粉刺激傷口一陣陣鑽心的疼,陳淺翳麵色不變,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似乎不是痛在她身上。
待傷口的血流得沒那麼洶湧了,她才綁上紗帶。
等一切都弄好,陳淺翳又從骨環裏找出一個小拇指大小的瓶子,她打開蓋子,讓瓶口對著傷口,裏麵溢出來的氣體消弭了傷口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陳淺翳悄悄偏過頭,見二長老全神貫注聽著山洞裏的動靜,沒注意到這邊,便放心地取出一條藥袋。
藥袋是長方形的,寬度剛好合適敷在腳踝上,陳淺翳雙手握緊藥袋用力一捏再一扭,整個藥袋瞬間溫度驟降,而後藥袋的表層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陳淺翳將藥袋綁在扭傷的腳踝上敷著,她怕待會走到亮的地方引人注目,又在藥袋上遮了一層紗帶。
藥袋的厚度很薄,就算再加上一層紗布,也不影響陳淺翳的活動。
陳淺翳最後從骨環裏撈了顆吃下去,才站起身。
“我好了。”陳淺翳扶住岩壁看著二長老,他和少主一直執著地跟著她,應該是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吧,“可以走路了。”
聞言,二長老眼前一亮,他沒再繞著陳淺翳繞圈子,打量陳淺翳的眸子中,時不時地迸發出驚訝。
不愧是被少主照顧的人,別看陳公子身材瘦小,體重輕得不像個男人,但他確實夠強,少主看中的人,果然沒有弱者。
雖然這裏視線不好,看不清陳淺翳現在的狀態,但從他的語氣裏可以聽得出,陳淺翳現在並無大礙,而且空氣中的血腥味都淡下去了。
“你真的可以走了?”二長老語氣中略有試探。
畢竟陳淺翳兩條腿都傷了,要是再來點意外,他沒法向少主交代啊。
少主現在可看中這位陳公子了,他們在殺手盟的地位都被比下去了。
“先離開這裏吧。”陳淺翳吸了吸鼻子,“我擔心他們順著血腥味找上來。”
這裏的血腥味她暫時消除了,可路上的沒有,如果不是二長老在這裏,她大可拿著噴霧在這裏噴上一噴,這樣就無後顧之憂了。
“你們對這裏,是不是很熟悉。”
陳淺翳早就注意到了,不論是少主還是少主的手下,一直帶著她在黑暗中行走,而她一出黑暗,跑到有光亮的地方,就會遇到危險。
很有可能,這座山裏有光亮的地方,都被那夥人開發出來了,而少主他們,最適合在絕路中尋找出路。
在黑暗下偷掘光亮,是反叛。
在黑暗中找尋生路,是無奈也是本事。
“你們是不是早已習慣在黑暗中行走?”還是已無法麵對光明。
後一句話陳淺翳沒問出口,她不是覺得無禮,而是這個問題太過沉重,她承受不來。
二長老沒回話,他走在前麵幫陳淺翳開道,為了照顧陳淺翳的傷,他放慢了些速度。
陳淺翳不抱希望地打開骨環,屏幕顯示她現在在這座山的中間,離上次誤闖的那個山洞不遠,就在她頭上。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骨環終於有了信號可以探路了,陳淺翳稍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