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2)

夜已深,月上當空,敞開的窗前案上是堆積如山的奏折卷宗,

“咳……咳……”

夜來風涼,吹入室內卷起一室簾動紙卷,引得他連連咳嗽,伸手捂了胸口,趙敬臉上卻是帶出一絲微笑來,先時隻是陰下雨,染病恙時才會作痛,到現下隻要輕輕的咳幾聲,胸口便牽扯著疼了起來,

看來,這日子應是不遠了!

“陛下……”

一旁的福祿一臉擔憂,

“陛下……還是歇一歇吧!”

如今已是八月初,雖盛夏已去,但秋老虎仍是肆虐,隻是陛下的身子卻是一年不如一年,便是這時節他為陛下擦洗之時,都能觸到指尖的冰涼,這樣兒到了大雪紛飛的冬日可如何是好!

趙敬擺了擺手,放下手中的筆轉頭瞧向外頭一輪明月,輕聲問道,

“今兒初幾了?”

福祿應道,

“回陛下,今兒是初三了!”

“初三?”

趙敬皺眉想了想歎了一口氣又問道,

“朕登基又有多少時日了?”

福祿應道,

“陛下登基已有四載過半了!”

趙敬聞言長歎一口氣道,

“四年半了,算一算日子應也是差不多了,朕能支撐到這時節已是盡力了,也是應讓那子回來了!”

福祿自是知曉趙敬口中的子所指是誰,忙應道,

“再待一陣子便是八月中秋正是闔家團圓之時,陛下何不召了二皇子殿下一家入京,陛下便不想三位殿下麼?”

趙敬微微一笑點頭道,

“朕確是想我那乖兒子了,前頭自己寫了信給朕,看他落筆行文已是有了些氣勢,看來他老子將他教得很好!”

福祿見陛下肯點頭,不由大喜應道,

“陛下不如寫了親筆信給二殿下,奴婢這就派人快馬送去,再一路派專人護送二殿下回京,必能在八月十五趕到京城與陛下團聚的!”

前頭幾年也是勸過讓二殿下回京,隻是陛下搖頭不應,是要讓二殿下再逍遙些日子,依福祿想,那窮鄉僻壤之地如何有京城繁華,有什麼可逍遙的,自是早些回來才是!

趙敬點了點頭笑道,

“是應回來了!”

當下推開麵前的奏折,福祿忙為他鋪紙研磨,看著趙敬將書信寫好,封上火漆便喜滋滋拿到外頭,要派人連夜送了出去。

這些年來福祿陪伴在陛下身邊,眼看著他日夜勞累,眼看著他愈發孤獨,眼看著他精氣萎靡……

福祿卻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陛下真是太寂寞了,麵對著朝上文武百官時,下頭那一個個如狼似虎,陽奉陰違,媚上欺下,屍位素餐……,

陛下勞心勞力與這幫子人鬥智鬥力,一個不慎便要行差踏錯,虧負的是黎民百姓,社稷江山,如何能不累?

回到宮中,多少的美嬌娥,俏嬋娟,塗脂抹粉,花枝招展,雖是一個個巧笑嫣然,嫵媚可人,卻都是爭風吃醋、你爭我奪,為了一塊外邦進貢的番布也要吵個不停,又有那一個是真心關懷陛下,要為陛下排憂解愁的?

陛下實在太可憐了!

這麼些年來為了江山社稷鞠躬盡瘁,兩頭煎熬,眼瞧著身子日漸的垮了下去,再這般下去,隻怕……

福祿緊握了那信,

“如今陛下心裏掛著的就是二殿下一家子了,最是想念那三位殿下,隻要他們回到京中,陛下必能一展愁容,一掃陰鬱!”

趙敬瞧著福祿興衝衝出去了,笑了笑卻是又忙伸手捂了嘴,

“咳……咳……咳咳咳咳……”

一連串壓抑的咳嗽從他口中泄出,胸口疼得似要炸裂一般,趙敬躬著身子縮成了一團,好半晌才止了抖動,放開手,喉嚨裏嘔出一團黏稠的血團來,

“嘔……”

趙敬用帕子接了,隻看了一眼便揉起一團扔到了一旁,

“這已是第二回了!”

那一年萬全因著年事已高,受傷之後又強撐著為他施術,之後雖由邱無我仔細照顧,卻也是沒有拖過兩年,臨終前特意命邱無我寫了一封長信給趙敬,上頭是再三叮囑,

“不可飲酒、不可動怒、不可勞累、不可受寒受熱……”

上頭多少的忌諱,趙敬這些年來卻是沒有一樣遵守,那封信也已被他燒成了灰燼,倒入後窗花泥之中,沒有與任何人提起。

他早已了無生趣,若不是想著為兄弟多撐上幾年,讓他能與妻兒多清閑幾年,不得早已以死相逼讓他們出紅娘的長眠之地,尋過去陪伴她了!

萬全曾過,自己的心脈全數都是由紅娘的心脈所補,雖強行接續便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若是一有損傷便再不得救了!

自他頭一回吐血到現在已是半年的時間,也不知下一口又是在何時,若是再吐上兩回隻怕這身子便真要不得了!

趁著他還能走能動,早些想法子尋到紅娘的葬身之處,也好早些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