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時間裏,都保持著一個穩定的頻率。何必……陸英知道陳清焱是主動去侍寢的之後,便將話放得明明白白,兩人的情分就此了斷,一宮之內,各自生活。可偏偏陳清焱就是不放過她,一次次的傳喚,主子的位份容不得陸英回絕。見了麵,又沒什麼可言語的,甚至陸英因此有幸見了不少陳清焱身邊似乎和她關係匪淺的翠字輩宮女們。陸英一度覺得,如果她是為了讓自己看到這些,而後悔當初不願成為她眾多情人的一個,那麼她定然是失算了。可是,在那段時間裏,陳清焱也再沒提起過在一起的事情。兩個人的關係就此定型,微妙到有些莫名。
日子一天天過去,刺客樓的任務長久不至,有的時候,陸英甚至覺得,自己就真的隻是晉齊宮中一名小小的畫師而已。而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見一位位主子,畫一幅幅畫像。當然,還有那藏在暗處,小小的,自己無法直視的期待。揣測著,這一天,是否會得到她的傳喚。不明,不解,乃至是怨埋之後,時間衝走了那麼多那麼多,留下的,居然還是對那個人的眷戀。陸英心驚於自己的感情,無法否認,卻隻能掩藏的存在。這樣的糾結,直到陳清焱的孕事在宮中被傳開,陸英再次對自己無法了斷的感情鄙夷不已。已經這樣了,還能怎樣呢。
人生變得可笑,大概就是從放不下應該放下的人,開始的吧。
不是沒有過埋怨的。諸如,為什麼不能繼續在後宮默默無聞下去,或者是哪一天一起私奔就好了,這種想法陸英都有過。因為很想有未來,所以對那樣的結局,總是有怨念的。可這樣的怨氣,卻沒有辦法延綿得足夠久。而隨著陳清焱一次次的傳召,看著她與身邊某個宮女毫不避諱的親密舉動,陸英幾乎有一種,其實自己才是負心人,需要受到懲罰的錯覺感。這種感覺,在陳清焱有孕,求了皇帝欽點了自己每日去作畫時,得到了有力的肯定。陸英不明白,究竟陳清焱覺得自己是內心多麼強大的女人,可以日日對著曾經深愛卻為別的男人有孕的姑娘。
千絲萬縷的關係,就算已經不是愛,居然也無法說斷就斷……一日日繪著腹部慢慢挺起的陳清焱,陸英的心一點點被推向更加冰封的地方,卻又始終無法徹底絕了對陳清焱的感情。已經應該滿是絕望,可那一絲無法割舍的牽扯,究竟是什麼。
時至今日,聽著陳清焱生產時那撕心裂肺的聲音,陸英突然發現,自己那好不容易一日日冷下來的心,居然揪緊到生痛。隨著裏麵每一聲的呼喊,心像是要被扯出來一般。隻要她平安,隻要她平安,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什麼承寵於皇帝,什麼和一個個宮女曖昧不清,什麼為別的男人生了孩子,都已經不再重要。世間總有一個人,會讓另一個人全無原則,全無底線。陸英想,她已經遇到了。
獨立於周遭的忙碌之外,陸英什麼忙都幫不上,隻能這樣看著看著,帶著無限迷茫和擔憂的心情。也不知過了多久,院裏終於傳出來孩子的哭聲,接著便是宮人的爭相奔走和夾雜在另一輪忙碌中的隻言片語。陳修容生了一個皇子,母子平安……陸英從瑣碎又喧鬧的聲音裏抓住了自己想要探知的重點,然後一直緊繃著的身子一下子鬆懈了下來,歪了歪,幾乎再站不穩。早已打濕衣袍的雨水,順著膝蓋延綿向上,多半的腿都被凍得發僵。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陸英克製著自己想要立馬奔入院中的心情,突然有些感激此時因為站立受凍太久而行動不便的腿腳。院中太後和德妃,還有其他的嬪妃都在吧,還不是時候,不是時候。
立場這個東西,在關鍵的時候真是讓人生厭……
陸英在雨中慢慢活動著腿腳,然後等待,繼續等待,在焦急的心情中被灼燒。
陳修容生產的時候是夜晚,又是暴雨天,這院裏來來往往的人多,又有些雜。人人有事忙碌,陸英站在院門邊許久也沒人來問過半句。直到……直到溫惜玉出來,不經意地看到她。
“你……你怎麼在這兒?”
“臣陸英,奉命繪製修容娘娘孕期的畫像,此來是為了完成最後一張。”
多好的借口。仿佛那孕期日日相對的煎熬,就是為了在此時此刻這樣一個完美的,能讓自己出現,能讓自己見到她的借口。
這……是她的用心良苦嗎?
皇太後走了,德妃走了,剩下的幾位娘娘也跟著走了。院裏一下子空了,多半倒是些陳修容宮裏的熟臉了。許是忙碌過後,大家空了下來,倒是有好幾個宮人發現了陸英的存在。陸英也就順勢托了宮人入內稟報,求請入見。
她……還好麼……即便是聽到了院內母子平安的回報,在見到人之前,果然還是無法徹底放心的吧。
曾經的不甘,怪責,幽怨,迷茫,都不再是個事兒了。如果她好好的,隻要她好好的,陸英攥著手心,根本沒有辦法放下的人,居然到了這樣的地步,才發現還是那麼想和她在一起,無法失去她。
無論一個人的思緒走得多遠,隻要關聯了另一個人,那麼所謂的期待能否實現,就再也不是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了。
“娘娘說今兒夜了,讓陸畫師回去,改日再宣。”
宮人的話,讓人心裏拔涼。陸英突然發現,往日的相見,多是陳清焱宣了自己過來。如此主動前來,還是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