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畫的是店小二,畫的是店小二將紙和碳條遞過來的那一刻七葉目光對上他的那一個瞬間,店小二閃躲的眼神,習慣性討好的神情,微微下垂的嘴角,十數年勞作下粗糙雙手掌上清晰的繭子,發鬢的略顯毛躁的枯發,以及麵上頸上細微的紋路都清晰可見,甚至連畫像中店小二身上灰撲撲的衣帽看起來都與真的一般無二,就仿若在紙上重現了那一個瞬間一般。
“這……”
時境看著手中的畫像,又看了看在各個桌子和櫃台中間來回忙活的店小二,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要神韻有了,要形態也有了,而她所說的要畫得像……若是沒見著這畫的作畫過程,若是將這幅畫掛在了稍暗一些的地方,指不定他乍看之下就真的將這幅畫當作真人了,可她卻說這還隻是像了七分,若是把生下的這三分也補齊了……
時境看了一眼死魚一般趴在桌子上顯得有些暈暈欲睡的七葉,又看了看自己所畫的畫像,在相似這個問題上,自己確實是輸得太慘了一些了。
忽然又想起白兄來,當初製作爬出崖壁多需的解藥的時候他也曾這樣教導過自己來著,這位白姑娘,也頗有白兄的神韻,莫不是姓白的在對事情的見解上都與常人有所獨到之處?
“姑娘,你這畫賣不賣?若是賣的話你開個價……”有人鬥膽問了一句。
“……”
七葉也不知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隻一門心思地捧著碗,旁若無人地喝著,盡量迅速地補充著能量。她最近血液偏少,之前又失血過多,外邊又太冷不敢久待,一下子根本就沒法利用樹林很快恢複過來,不然也不會走路走了一半支撐不住,還得勞煩墨漣將她提回來。
“姑娘……”
那人又不怕死地喊了一聲,被墨漣毫無感情的目光瞥了一眼,隻覺得周圍的空氣更勝冰天雪地之寒,頓時閉了嘴,隨著被震懾住散去的人群中一穿,暗自不住地擦著額頭冒出的冷汗,隻覺得全身上下猶如被毒蛇陰冷的目光洗刷過了一遍,渾身內外都顯得無比的陰寒,一直到靠在火盆前烤了許久,才稍微恢複過來了些許。
“困了就睡,死撐著做什麼?!”墨漣伸出兩根手指來在七葉額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沒好氣地說道。
七葉舉起來已經不那麼無力的一隻手,擺了擺:“酒還沒釀呢!說了要釀酒就釀酒,半途而廢可不是我的風格。”說罷,手啪的一聲又垂了下來,依舊一動都懶得動地趴著,懶懶地解釋道:“我就是休息一下而已,並沒有想要睡覺。”
“……”
墨漣有些無奈地看著七葉,偶爾她會很固執,幾近偏執,偏又帶著一股近乎殘酷的理智,猶如遊走生死之間,卻不偏不倚地站在了生死兩端的隔線之上,旁人看得揪心無比,她卻全然不當是一回事。
也隻能隨她了,倘若有什麼事,不是還有自己在麼。畢竟見識過她那麼多次不要命的亂來了之後,他已經連想都不敢想哪天她一時興起又開始不眠不休起來,畢竟他在一旁卻連打斷她的專注都做不到。
若是能讓她覺得輕鬆自在,讓做她想做的事,也總好過看她不知所措又無話可說來得好一些,他可以陪著她胡說八道,可以不問她不想回答的任何事情,不去窺探她所要掩藏的秘密,不去拆穿她,隻要她能夠覺得自在一些,不要總想著和他兩清就好。
墨漣如此想著,全然不知道自己落在七葉身上的目光有多溫柔。
“……”
對麵的時梓晃了晃時境的肩膀,忍不住小聲問道:“二哥,這二人不是兄妹麼?可我怎麼覺得我們有些礙事?”
時境猛然從畫像中抬起頭來,疑惑地望了時梓一眼:“你方才說了什麼?”
時梓:“……我什麼都沒說。”
時境哦了一聲,又低頭琢磨起畫像來,一邊琢磨還一邊比劃著,微勾著嘴角,一臉幸福地笑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時梓:“……”
“對了,忘了問你了。”七葉突然開口,“我有兩種釀酒的方法,一種隻要等三天即可飲用,一種卻要等上一百天,你想選哪種?”
“兩種方法有何分別?”墨漣端起了茶盞,撥了兩下浮在茶水上的茶葉。
“三天的話用這個……”七葉晃了晃被墨漣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左手掌心,“一百……”
“後一種!”墨漣打斷七葉的話。
“你會後悔的。”七葉十分認真地說道,“趁著我手上的傷口還沒愈合,你應該選一下時間短的那一種,雖然那種方法釀出來的酒比起後一種來要稍稍差了那麼一些些。但嚐過的人還從沒有……”
“夠了!”墨漣忽然一把將手中的茶盞捏了個粉碎。
生什麼氣啊!七葉十分不解,又沒說要加進去,隻是用來輔助畫個陣法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