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鳳婧衣垂眸而坐,說道,“到了豐都,卻一直未來宮中拜見陛下,望陛下恕罪。”
“想必也是昱兒怕朕會為難你,才攔著沒讓你來,不然也不會把你安頓在行宮,而不帶進宮裏住著。”北漢王望著她,倒也並未因為她的失禮之處而慍怒。
鳳婧衣歉意微笑,沒有言語。
“朕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日子也是過一天算一天,指不定哪一天閉了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北漢王說著,不由歎了歎氣。
“陛下隻要好生休養,還能長命百歲的,切莫說這樣的晦氣話。”鳳婧衣出聲勸道。
北漢王深深地笑了笑,說道,“我自己的命還能不清楚,隻是朕都到了這個地步,昱兒還是不肯承繼皇位,這才是朕的心病。”
鳳婧衣聞言驚震,問道,“為什麼……他不願繼位?”
他既然已為北漢儲君,承繼皇位是理所應當的事,為何卻又不願了。
“朕要他繼位為帝的條件,就是靈犀郡主和幾個權貴之女為妃,為了穩固朝堂,一國之君的政治聯姻都是理所應當的,可是他不願意。”北漢王目光深深地望著她,他知道這原因是在這個人身上。
鳳婧衣抿唇沉默,不知該開口再說些什麼。
“不管是出於社稷的穩固,還是子嗣的考慮,此事都是無可避免的,但該說的,能說的,朕都已經說了無數遍了,他卻是沒有一次聽進去過,想來這話由你來說,比我們來說,更有用些。”北漢直言道。
“我……”鳳婧衣咬唇,不知該如何應答。
北漢疲憊地閉了閉眼,出口的話平靜而犀利,“你那兩個孩子是什麼來頭,你我都心知肚明,他喜歡你要立你太子妃,將來抑或立為皇後,朕都沒有意見,但納妃一事是朕唯一的條件。”
說實話,他並不希望北漢的太子妃是她,她牽扯了太多的麻煩,將來誓必會把昱兒也卷進去。
可是,昱兒對她實在太過癡迷,他也沒到那麼不容人的地步,他要立她為妃也好,為後也罷,隨了他去,可是一國之君總不可能隻有一個女人,且還是個大夏皇帝棄之不要的女人。
“陛下是要我去勸他?”鳳婧衣問道。
她現在都幾乎可以想見,自己若是對他說出了那樣的話,他會是個什麼反應。
“你的話,比朕的話管用。”北漢王道。
他知道,如果她真開口勸他納妃,昱兒勢必會生氣。
若她真說出了這番話,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如何,想必昱兒自己也看得清楚了,那時候也該收收心了,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陛下,請恕婧衣難以從命。”鳳婧衣垂眸道。
她不是不敢說,而是知道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會傷了他的心。
“那麼,你是願意替昱兒生下子嗣了?”北漢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問道。
鳳婧衣抿唇沉默,不發一語。
“昱兒年紀不小了,也該有個孩子了,還是你想將來天下臣民都知道,北漢皇後生下的孩子,是大夏皇帝的骨肉?”北漢王目光冷銳地逼視著她,問道。
紙是包不住火的,這兩個孩子的身世之迷不可能一直掩藏,總有一天會被他人所知,到時候北漢皇室就真的是顏麵掃地。
鳳婧衣沉默,無言以對。
她與他的婚姻,已經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兒,更關係到北漢的朝堂和後宮。
而這一切,在他的庇護下,她並未去認真思量過,現在她卻不得不麵對這個問題。
曾有一個男人,為了向她兌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散盡了六宮。
那個時候,她不能要。
如今,又有一個人做著同樣的事,她卻已經不敢要了。
自棲梧宮出來,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鳳婧衣仰頭望了望天空飄落而下的雪花,攏了攏身上的雪狐裘,打量著周圍被雪覆蓋的殿宇樓閣,似乎她這一生永遠都與皇宮皇族脫不了幹係了。
“太子妃娘娘,您是要直接回行宮,還是要去看看太子殿下再走?”安順上前回道。
新年在即,太子殿下隻怕幾日也沒時間回行宮了,太子妃若是去看望,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太子政務繁忙,就不用過去打擾了,回行宮吧。”鳳婧衣道。
一旁的況青上前微一拱手道,“屬下去準備馬車。”
鳳婧衣點了點頭,自己跟著帶路的安順沿著禦道緩步走著,腦海裏不住地回放著方才棲梧宮裏北漢王所說的話,北漢王所顧忌的都是有道理的,可是這些話要她來開口,又如何開得了口。
北漢王要她來說這樣的話,到底是有什麼意圖,她當然知道。
她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總會放下過去,與他重歸於好。
可今日北漢王的一番話之後,她感覺自己真的沒有那個自信能做到這一切,能將大夏的三年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
縱使她不想承認,有些東西,早在她不知不覺中積水成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