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物之為物而不知天地亦一大物天地能物我我亦能物天地故以物觀物可也以物觀我可也以物觀天地亦可也然則天地與我皆物也而況於物乎夫惟至人為能立乎形器之外超乎法象之表不梏於耳不役於目得於神而忘其物斯其能物物也天以運齊其周行之度三百六十五度古今未之前卻也致日以春夏致月於秋冬影長多寒短多暑明之出入魄之死生為晝夜為晦朔吾未聞來歲異徃歲也地莫大於水水之為物也有彙者流者旋者伏者混者湍者緩者茫無涯者弱不勝芥者其流一也其弗之搏激也無弗東也合天地而觀之天地又一也陰陽之所為也天運神地道載神氣天地皆神故能生我故能生物物與我俱得天地之神然則我又與物一也物又與物一也且子聞夫堯舜之聖桀蹠之惡乎夫人而能為堯舜也桀蹠之不為堯舜也習也顏何為而夭命也夫孰謂老彭而壽於回也周公達而吾仲尼窮且厄也蓋十一國無暖席焉其不得開明堂製禮樂而為東周也運也惟易地則皆然原憲衣敝履穿不羞於結駟曾子易衣而出而曰晉楚之富吾何慊乎哉北宮子短褐有狐貉之溫菽粟有膏梁之味其寤也其能自信也又烏乎有智愚得失也何則貧富時也是故我與人人與我一也夫惟聖人能通之以神胡越之人其俗懸異或累數譯而通焉然而其生同聲也其天本然也而況乎非胡越者耶惟物則亦有然者也靡草之生也其長不踰尺寸其根莖不能任風其萎也不越時焉而欲以較壽於冥靈其然與其未然與吾謂此亦一榮悴也而彼亦一榮悴也鯤之逰於天池運以幾千裏彼其視吞舟之魚猶酰雞蠛蠓而況於鯢鮞哉然其自得於水也一也蜩也學鳩也其不能摶扶揺而上也而奚以笑鵬也非昧於小大之分也其自適亦一也是故得其介者或且為龜龍或且為魚鱉得其毛者或且為麟虞或且為狙猱子又獨不觀夫鷦鷯乎其雛之化也為鵰桑蟲七日而成蜾臝物化無常皆天地之神也夫子曰一以貫之一者神也惟是故能盡其性亦能盡人物之性聖之事也得天地之神以盡人物之性蓋至吾夫子而後謂之善齊物也後之未至吾夫子一貫之妙而曰齊物齊物雲者妄也噫妄也久矣
灑掃應對是其然論
夫道器一致也本末一理也知乎此者斯可與語學可與語學斯可與語教矣何則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其精器其粗道其本器其末也語道而遺器則其道也為虛無語器而遺道則其器也為糟粕為煨燼虛無者往而不返糟粕煨燼者物而不化是故道器相離而本末交喪以是而為學君子弗由也而況於為教乎君子弗忍也今夫太極之理流行於天地之間雖無往不在然而非茫然無所歸著也蓋即夫形器之粗而斯理寓矣故非道無以成器非器無以見道自天下而言則自一物以至萬物皆器也自吾一人而言則自一事以至萬事亦皆器也而道實行乎其中矣故羽毛鱗介不可以為物之細耳目鼻口不可以為形之粗而灑掃應對不可以為事之末也是蓋器必有道物必有則事必有理而末必有本故因人以之天即下以求上此學之方也教之術也夫子曰下學而上達不其然乎自聖學不明而異端者流始有生之謂性之說夫以生為性是猶以灑掃應對為道也故先儒辭而辟之曰生非性生之理是性然則灑掃應對非道也其所以然者道也因其然以求其所以然道逺乎哉而世之溺於髙淪於靜者又或離形去智為虛無寂滅之說夫離形去智是舍灑掃應對而更求其所謂道語道而遺器者也其為學者之害庸有既乎嗚呼此古今之所以鮮成材而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大抵中人以下多流於愚不肖之不及而不能緣末以求本中人以上又幾於賢智者之過而不免於務本而遺末奚獨一言偃然哉雖然吾於宋之程氏而有取焉蓋昔之論其學者以為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窮神知化由通於禮樂而其所以教人者亦不出此則此之所論固不可謂之臆說也噫是有以知道器之一致而本末之一理矣後之有誌於學者請以程氏為法
安國家之道先戒為寳論
論曰善治者必有以識天下之勢而預為之所天下之勢其安危理亂不能卒易而其幾未嚐不先動焉幾之動也若隠微幽黙不可究知而其實著於朝廷昭徹於上下之耳目其初似非智者所能逆覩而及其成也雖愚者猶知憂之其原若未足以妨政敗紀可指摘瑕垢而其禍常至於傾蕩潰裂不複可支持收拾者是孰為之而孰任之也彼其君臣上下恬然熙然誠以為治且安矣而一二有識之士獨惕然有危亂之憂或昌言以明之坐循其故而不為之所以馴至於不可救者以在於不先戒而已故曰安國家之道先戒為寳書曰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戒也在易泰之上六城複於隍至否之九五則曰其亡其亡繋於苞桑聖人亦知夫泰之不可常否而休之者之存乎人也使當泰之上六而以繋桑終焉則複隍之虞亦可無爾矣古之君臣雖至安極治而其心常兢兢焉不能安於民上是故戒之克艱懼其逸而淫也戒之以朽索之馭圗怨於不見也戒之以慎終惟始懼其自滿而自用也戒之以徹彼桑土懼其民之侮予也夫以數君之明且聖也其民之協和也其治之不疚也而猶若是雲者何哉明君有未然之防故幾未動而預為之所庸主反之至於勢已無可奈何而猶不知所以善其後也且夫玩政靡俗有危之征無危之形財匱民離無亂之跡有亂之萌察其微消其萌危亂逺矣昔者嚐怪七國外戚之於漢夷狄之於晉其始皆與相安夷然易之不數十年而社稷為虛至廟祀播遷生民無息戈之期此其幾皆有所先動而莫為之所亦猶桓侯抱將死之症而至於痛覺而後求治之此越人之所畏而卻走也向使漢晉之君能逆見其幾而戒之於孽芽微弱之時今雖以安存可耳即賈生劉向之言不足施而江綂之論安所售效哉故善醫不療於己病而善治不救於己亂其識慮明而俻先具也故曰安國家之道先戒為寳吳起以對武侯起誠知言今夫千金之子欲保其家其心必常朝夕而思之兢憂祗惕逺求過舉而後能庇其族姓以傳子孫況乎以一國之重天下之大顧可以易而忘其戒哉故夫審徳正學以逺邪也遏欲慎動以順時也約已恵窮以和眾也勤誌敬終以先物也選賢黜佞以明任也容直廣問以盡下也經逺飭紀以察變也夫如是故法立而不犯政成而不易修之朝廷而可以定百辟宜民人推之天下後世而可保宗社利後嗣蓋其所以憂勤祗懼無敢少自暇逸焉者正所以暇逸之原而善後之術也故早辦而前慮雖有外患弗能危之矣深謀而慎防雖有小人弗能亂之矣抑起之言蓋得之於兵夫兵見可而知難其號令賞罰趍舍進退皆預有定畫故戰勝攻克而人不敢窺者戒之於先也使以怠誌疑玩而忘備則其軍乃可襲而虜而猶欲以戰勝克獲其不然必矣嗚呼庸人徇意於目前而兵家製勝於未戰此驕將之所以多僨師而佚君之所以鮮理國也善治者亦審其幾而已賈生嚐有取於夷吾之言曰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而曰使管子而愚人也則可管子而少知事體則是豈可不為寒心哉予於起之言亦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