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盡更闌,火光燃透了黑夜,遠處傳來的喊殺聲早已經連成了一片。
我腦海裏一片混亂,發現自己似乎在策馬左突右奔,可無論怎麼努力卻殺不透眼前的敵陣。
袍澤喪盡,馬失前蹄,我無助的跌落了塵泥。可就在這一刻,所有的喧囂化作了死寂,我撐起了疲憊不堪的身軀,抬頭看向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淒然的月光割裂無邊的黑夜,傾灑在麵前,那身影漸漸的也越來越清晰。我奮起餘力向他撲去,可摟入懷裏的卻是一具血色的軀體。
“衛玠!”我叫到他的名字,可麵前的他身中數箭貫穿胸背,溢血的嘴角早已幹裂!
“不…衛玠!這不是真的!”
我驚叫一聲,從惡夢中醒來,眼前昏黃一片,黯淡的燈火隨著船身的搖晃微微晃動,光暈重重。
這時,船簾突然被人挑動,衛玠從外麵抱著孩子進來,見我滿臉淚水,走近我柔聲道:“他一直哭鬧,我見你太過累了怕吵醒你,就抱他出去轉了一圈……瞧!現在睡的正香!”
我定定地看著他,似乎還未從夢境中醒來。
衛玠見此,便坐到我身側為我拭去淚水,輕聲道:“怎麼了?舞兮!是做什麼夢了嗎?”
我撲入他懷中哽咽的道:“我們這幾個月不惜萬裏奔波,從北到南,千辛萬苦去往下都——建康,我不知道這個決定會帶給我們什麼,我真的隱隱擔心你的安危,衛玠你再經不起折騰了,我怕,我真的怕……”
衛玠的眼神泛起憐惜之色,將我摟入懷中輕聲安慰道:“人的一生就是一個過程,而死亡才是唯一的結局,舞兮!你我真的無法去預知未來會發生什麼。但為了你和靄兒我會拚了命的努力活著,這世間有我的牽掛,命運會眷顧我們的!”
衛玠完突然猛烈一陣咳嗽,他蒼白的臉上眉頭皺了一下,下意識的用手抹掉了嘴角一絲咳出的血跡。
“你又咯血了?讓我看看!”我著就想掰開他緊握的拳頭。
衛玠回避我關切的眼神,“舞兮,聽話,別吵醒了靄兒,你再好好睡一會兒!”完將靄兒遞到我懷裏,可就在他剛準備起身時,外麵就傳來了大夫的聲音。
“衛公子,你該喝藥了!”
我一聽犯迷糊了,連忙追問他,“你讓他給你醫治了嗎?我的毒已經完全好了,可這幾個月下來反而你的身體卻越漸脆弱,衛玠,這大夫來曆不明,你就那麼相信他!”
“用人不疑,舞兮你都你的毒已經完全被他治好了,那還擔心什麼?快睡吧!我去去就來!”
我心緒不寧,卻沒有阻止他,將靄兒放在身邊,自己卻下了床塌走到了船窗前。
窗外似有點點燈火,我十分好奇,目光被吸引竟有些癡了。漁民原來都是通宵捕魚的,隻見漁家用長杆挑起漁燈映照了江麵,引趨光的魚兒前來捕撈,這種場景有些忙碌卻充滿了生活的真意,讓我漂泊在外的心有了暖意。
就在恍惚間,一陣清遠的笛聲隨風入耳。那聲音不大,卻婉轉悠揚,曲調不急,卻沁人心脾。與遠山上傳來的蟬響,與江岸邊連綿的蛙鳴,與腳下流水與船兒的浮沉之聲融為一體,靜謐又美好,寧神又安心。
“古有韓娥歌聲繞梁三日,今有我衛玠笛聲響徹清河,你能聽得一曲,也是緣分使然!”
我的耳邊回響起衛玠昔日的話語,頓時往事就如潮水一般湧進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舞兮,你還喜歡聽嗎?”
不知過了多久,笛聲已停,衛玠站在船艙外一動不動的看著我,霎那間我再也控製不住,低低的抽泣了起來。
亂世漂泊十年,恍如昨日才與他初見。我一步一步走向他,再也移不開目光,他依然是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幹淨清澈的眼神依舊如昔,那麼的溫暖和動人!
我深吸了幾口帶著江水氣息的空氣,才漸漸平複了心情,看向遠方道:“衛玠!若是有一能與你過上那些漁人的平靜日子,你願意每日為我吹笛,讓你的笛聲伴我入眠嗎?”
“若有那麼一,別吹笛了,再苦再累,我也甘之如飴!”
我微笑著麵對他,陷入深深感動中,可那一絲隱隱的憂慮依舊止不住的湧上心頭,已是六月了,我算算日子,隻消再過十幾便能到達建康了。
……………
夏日可畏,這一船艙裏異常的悶熱,不同往日的是一點風都透不進來,正想出得船艙去,就感覺船速緩了下來,隻聽得一聲輕響,船便靠上了碼頭。
側臥著假寐的衛玠長身而起,拂了拂長衫,道:“看來我們是提前到了建康了!”
“是嗎?”我趕緊往窗外看去,耳畔驀然想起一陣轟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