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老東西，都撈了些啥好東西？”宋長漢笑嗬嗬地走了過來，手裏提著一把鍬。
“沒啥好東西，就撈了點椽子。哦，對了，撈上來一具屍體，也不知幹啥的，造孽啊……”楊德禮歎息著。
“也不知誰家小夥子，年紀輕輕的，衣裳也比較新，說不定還認幾個字呢，唉……”
“就說呢，可能跟我一樣，也想撈點東西吧？結果……宋部長，埋還是不埋？萬一家人找來咋辦？”
“也是……可是，大熱的天，不埋恐怕就臭了。我看，還是埋了吧，不要離河太遠，埋完了再插個牌子，一旦來人找也能找到。我找埋葬的地方，你回去叫人，多叫幾個，埋完人了把這些椽子啥的都扛回去。”
石天柱是早上知道掩埋屍體這件事的。開始他也沒有在意，還誇宋長漢和楊德禮做得對。當聽說是個年輕人，衣服比較新，不大像農家人時，心裏就開始嘀咕了，問的也很仔細。可惜昨晚天黑，宋長漢無法提供更多更詳細的情況。
宋長漢要把楊德禮叫過來，石天柱擺擺手。倒不是不信任楊德禮，而是楊德禮不是暫編團的兵，屬於“外人”，此事還不宜太張揚。宋長漢報告說埋葬時翻了屍體，從裏到外都翻了，想找到能證明這人身份的東西，或是有什麼值錢的和紀念意義的，結果什麼都沒有找到，隻好就那麼埋了。
石天柱沉思了一會，讓宋長漢對任何人都不要再說起這件事，回去後也給楊德禮和昨晚參加埋葬的所有人都安頓一下，就說有軍事秘密，讓這些人不要到處亂說，必須保密。
宋長漢走後，石天柱叫來了張世振：“老張，老宋他們昨晚埋了個死人，估計是在河邊撈東西掉下去淹死的。可是我又覺得不大對勁，也說不上哪點不對勁，就是感覺。你是老牌特務，給咱你分析分析，看看有沒有啥問題？有問題咱就解決問題，沒問題也別讓我心裏老裝個疙瘩。”
聽了石天柱的介紹，張世振半天都沒有說話。石天柱又追問了幾次，他才抬起眼皮：“老石，要說這事沒啥問題，也確實看不出什麼問題，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要說有問題，還真能挑出毛病。第一，年輕人，衣服比較新，至少不髒亂差，像是識幾個字的，發型也跟一般老鄉不大一樣，這本身就是問題，不大像種地的老鄉，更像是做小買賣的。第二，這人有沒有同伴？從哪掉進河裏的？現在看來，似乎沒有同伴，因為到現在也沒見有人過來尋找。從水泡的情況看，掉進河裏的時間還不長，地方肯定也不會很遠。從咱們這往西，以前是有幾個村子，鬼子來了之後，這些村子相繼都搬走了。那麼問題來了，這個年輕人是什麼地方人？跑河邊來幹嗎？其他的我還一時沒想好，但就想起這麼多，也夠咱們喝一壺的了。”
“老張，讓你這麼一說，我這心裏更撲騰了。做小買賣，我看不大像。一個人，身上帶沒帶東西先不說，天快黑了跑河邊去幹嗎？莊稼人就更不像了，這剛才你也說了。會不會是對麵的特務？我看倒是很有可能。如果真是對麵的特務，你說的那些問題好像都能解釋通了。可是新的問題又來了，特務到河邊幹什麼？是準備過河還是別的目的？我更願意相信是準備過河，沒想到發了洪水，自己本事又不濟，結果送了命。特務過河，肯定是搜集情報，怎麼收集的？跟誰收集？”
“老石，咱們特務營很可能混進了奸細！”
“老張，這話可不敢亂說，會引起恐慌的。”
“這我當然知道。此事暫時就你我知道，幾個營領導也給透透風，其他人就暫時不說了，以免互相猜疑，造成不必要的影響。哎，老石，你還記不記得，去年秋天糧食下來，你往團部送糧食？”
“嗯，記起來了。當時我還找你來著，讓你給分析分析，結果你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而且後來也確實再沒有出現過難以解釋的事情，也就再沒有提起這事。你的意思，是去年可能就有問題了？”
“如果合理解釋去年你說的那些疑惑，再合理解釋剛才我說的那些疑惑，恐怕隻能用去年就有問題來解釋了。去年秋天前後，確切地說，秋糧下來前後，都誰進入咱特務營了？”
“去年秋天糧食下來之前？老蘇他們，那比較早了。還有老吳給咱的二十名俘虜，那本來是人家老吳的人，咱們搶來的。哎，對了，楊德禮也是那會進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