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哥好,能跟信哥一起,是我最大的榮幸。巧了,我跟信哥是一家子,也是單名,王旦,信哥就叫我旦兄弟好了。”張世振說。
“旦兄弟,有點繞口,那就這麼叫吧!站了一天,都夠累的,來來來,坐,都坐下,抽口煙。”信哥遞過來一支香煙。
“謝謝信哥,還不會!”
“旦兄弟,連這都不會,很會過日子啊!隻是……這麼會過日子的人,怎麼跑這來了?外麵再怎麼也不至於餓死,可是這裏……一旦進來,就啥都不好說了。”
“唉……信哥,一言難盡啊!外麵是餓不死人,可是到處在打仗,到處在抓兵,指不定哪天就被抓了壯丁。保長說挖煤稍微苦點,但是工錢高,穩定,咱就來了。苦點倒沒啥,咱本來就是受苦的,隻要工錢高,多苦多累咱都不怕。”
“旦兄弟,你呀……真是太年輕,太年輕了!啥都不說了,既然來了,就好好幹,但是也別太拚命,活是日本人的,可命是自個的。一會飯就來了,吃完早點睡,明天早上就下井。”
“明天就下井?可是,弟兄們都沒有下過井,不知道咋幹啊!”大熊忍不住插話。
“兄弟,你叫啥名字?身板好結實,真是挖煤的好料。”
“我叫大熊,幹活咱是不怕,就是……就是沒有挖過煤。”
“第一次來的基本都沒挖過煤,這不要緊,先跟著幹,幾天都就會了。隻要有力氣,這活好幹得很。”
正說著,兩個工人抬著兩隻大桶進來了,裏麵是稀不稀稠不稠各種五穀雜糧煮的飯,有人拿著一摞全是豁口的大碗,每隻碗盛了大半碗飯,讓張世振他們趕緊吃。
餓了一整天,啥飯都是香的。大熊三口兩口吃完,還想再吃,桶裏卻什麼都沒有了。他眼巴巴地望著大桶,總想再弄點飯,哪怕再給半碗都成。
“唉……兄弟,這麼壯實的身體,明天多給你盛點,今天實在是沒有了,將就一晚上吧!”抬桶的工人微微搖搖頭。
“謝……謝謝了!”大熊趕緊給工人鞠躬致謝。要擱以往,他早就吹胡子瞪眼睛了,可是今天必須得忍著。
“大熊,忍忍吧,早點睡覺,人家說了,明天一定會給你多盛飯的。”張世振輕輕碰碰大熊。
大熊心領神會,起身跟在抬桶的兩個工人後麵。剛出門不遠,他就一人給塞了一張鈔票,一方麵是為了多弄口飯,更主要的是拉關係,隻要能拉上的關係就一定想辦法去拉。那兩人收了賄賂,也是滿心歡喜,隻拍大熊的肩膀,表示以後一定會多加照顧的。
拿了大洋,信哥很是開心,就讓張世振到自己床——上坐坐。工頭待遇就是不一樣,床很大,而且靠牆,占的位置也很大,床——上放著一些香煙和吃的,應該都是別人賄賂的。不過,估計沒幾個人送大洋,而且是幾塊,所以,也就隻有張世振這麼特殊,可以坐在信哥的床——上說話聊天。
“一家子兄弟,前麵我就說了,你是真不該進來。但是已經來了,說啥都已經遲了。這樣吧,明天先讓他們下井,你別下,跟我去檢查一下——身體。”
“信哥,檢查啥身體啊?”
“兄弟,看你的身板確實很結實,不過,臉色好像不大正常,應該去檢查一下,有病就治,等治好了再下。”
“信哥,還別說,我還真的有病,現在雖然好多了,但幹太重的活還是不太行。原本我就想著進來以後給人說說,先幹點輕的,等病緩得差不多了,再慢慢幹重活苦活。反正時間長著,也不在乎一時半會對吧?”
“兄弟,你還真是年輕,不懂礦上的規矩。話確實能說,那得看誰去說,你直接去給人家說,不但不會準許,弄不好還得挨一頓打,萬一惹惱了人家,直接拉出去喂狼狗都有可能。所以,輕易別有這種想法,弄不好會掉腦袋的。”
“哎呀,信哥,我還真不懂這些,還望信哥指條明路。”張世振又摸出幾張鈔票塞給信哥。
“兄弟,這……這就不必了,以後花錢的地方還很多,不能胡亂浪費。”信哥嘴裏說著,可還是接過鈔票抖了抖,裝進了口袋:“大夥都想有病,都不想下井,但是沒幾個人能達到目的,這就要看關係了。剛才說了,你自個去肯定不行,但如果我去說,或是其他工頭去說,每月說一兩次,每次說一兩個人,還是可以的。正好這月我還沒給說,讓你趕上了,應該沒啥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