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大熊和二蛋要給自己衣服,腳上也要再給套點什麼東西,都被自己謝絕了。那兩人也要潛伏,雖然距離公路遠些,但也不能做稍大一點的活動,不能讓他們受罪。現在看來,真該讓這兩小子把衣服啥的脫下來,然後在後麵找個地方躲起來,反正偵察排隻是接應,多兩個少兩個都無所謂。
可惜這會說啥都晚了,隻能硬著頭皮撐下去。張世振有些暗暗慶幸,還好是自己親自來了,這要是換成他人,比如二蛋,一旦撐不住動彈一下,或是凍壞了,那可就沒法幹掉那個老鬼子,說不定連命都搭上!
真冷!!以前冬天的夜裏也經常出來活動,有時候也潛伏,也沒覺得這麼冷啊!張世振仔細回想著,把渾身上下都挨個想遍了,終於想起沒有穿皮襖,也沒有穿皮靴。以前冬天潛伏時,外麵穿上羊皮襖子,再穿上皮褲,腳上穿著皮靴,裏麵套上羊毛襪子,那叫一個暖和,多冷的天都不在乎。這次出來壓根就沒帶著些衣裳,也沒有地方找去,就穿著普通棉衣就出來了,難怪這麼冷。
已經這樣了,隻能咬牙撐下去了。好在隻有幾個小時,撐撐也就過去了。張世振抬眼望了望寂靜的四周,回想著過去發生的許多事情。整天忙忙碌碌,沒空想以前的事情,這會沒事了,正好回憶回憶。
小時候的冬天也非常冷,至今讓人難以忘懷。記得那時候冬天的耳朵一直都是紅腫的,手指頭和手背等地方也一直都是紅腫的,尤其手背上的汙垢厚厚一層。手指一碰水就疼,加上冬天缺水,索性也就不洗了。小夥伴們出來玩耍,全都是黑乎乎的小髒手,要是哪個孩子手不黑還不跟他玩呢!
記得有一次他們幾個孩子進入一家羊圈跟小羊羔玩耍,出來時忘了關羊圈門,結果幾隻小羊羔跑了出去。那家人四處尋找,大部分都找了回來,可是有一隻羊羔卻怎麼都找不到了。父親照自己屁股狠狠捶了幾巴掌,出去找羊羔了。自己不敢在家裏呆,一個人跑出去上坡下溝的尋找那隻迷途的羔羊。
那也是一個晚上,北風呼呼,那個凍啊,簡直沒法形容……當自己用早已麻木的雙手抱著小羊羔回來時,父親當時就哭了,母親抱著自己,那一夜都沒有鬆開……
想起母親,張世振眼角濕潤了。離家的時候,母親頭發就已花白,自己也還是個半大小子;多少年過去了,自己已經成長為八路軍的營長,也不知母親蒼老了多少。他能夠想象,母親每天都要爬上後麵的山坡極目眺望遠方,期盼大路上出現一條身影,風雨無阻!可是他卻無法想象一顆母親心,望眼欲穿,終日以淚洗麵……這不是一天兩天,而是這麼多年……
春曼現在該長大了,肯定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想想也是,離家那會她才十五歲,這又過去了六七年,二十多了,隻比胡玲娟小兩三歲。同時想起這兩個女人,張世振感到一種莫大的幸福,世上的好女人都讓自己遇到了,這種感覺簡直是無與倫比……可是,在覺得幸福的同時又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將來究竟如何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去想……
公路上傳來一陣“轟轟”巨響,一束光亮由遠及近,越來越亮。張世振知道那是鐵甲車過來了,凝神定氣傾聽了一會,四周沒有任何動靜,便放心地垂下腦袋,微微閉上了眼睛。
鐵甲車過來了,強烈的燈光照的四周通亮。大概看見四周平靜如常,鐵甲車沒有停留,甚至沒有減速,轟鳴著駛了過去。周圍恢複了寂靜,依舊那麼寒冷,那麼毫無生機……
身下這坑有點小,腿腳無法伸展,時間長了有些麻木。張世振腿部和腳掌暗暗使了使勁,微微活動了幾下,加速一下那裏的血液循環,不至於到時候麻木起不來。
也不知誰挖的小坑,再稍稍往大往深挖一點多好?雖然在這一帶呆了幾年,可對這裏的鄉下還真是了解不很多。老家這種坑子一般都是挖黃鼠留下的,秋天的黃鼠膘肥體壯,老家缺水,無法用水灌,隻能用鍬挖。
張世振以前經常挖黃鼠,運氣好了一天能挖十幾個,全都是肥嘟嘟的大家夥。回家用開水燙了,拔毛,開拔,洗淨內髒,然後用麵張裹起來,放在籠裏蒸……揭開籠蓋,那撲麵的香氣就讓人垂涎欲滴,再美美地啃上一口……我的老天……蓋世之下,還有比這更加絕美的珍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