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光站在聖湖邊上,看著翻騰血紅的湖水,眉宇間有疲倦之色。
不遠處,陶笛聲平靜而緩慢,像催眠曲一樣,安撫著下方的亡靈。
這惡靈 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強大,目前為止,根本難以將它們封印,隻能一日一點的渡化。
日光破雲而出,聖湖歸於平靜。
憐光走到聖湖另外一端,看著那身著白衣的年輕女子,“江姑娘,辛苦你了。”
女子回頭,“幸而有憐光大人的結界,否則,這些亡靈跑出去,真是後果不堪設想了。”
“是。”
江行雲看著太陽,眉宇之間有一絲悲涼,“今日就是九九重陽,天涯門出現的時候了。”
“是。”
今日也將是海皇獻祭打開天涯門的時候。
江行雲盤腿坐在地上,雙手重新捧著陶笛,低聲的吹起來。
送魂曲!
憐光明白,她是為那個人在引魂,雖隔著萬裏,根本無法指引,但是她仍要為他奏一曲,引渡他去黃泉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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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之巔,數以萬計的鮫人族跪在海邊。在太陽升起的那一刻,消失了十幾年的天涯門,終於重新出現在了海上。
海皇沉雪立在人群前方,看著那入蒼穹 天涯門。
他身著白色雪紡長衫,容顏傾世,跨越天海之線,踏浪朝天涯門走去。
鮫人皆匍匐在地無聲哭泣。鮫人族不輕易落淚,因落地成珠。而此刻,東海沿線,水中珍珠光澤如繁星。
跪在地上的白長老,看著海皇決絕的背影,不由老淚縱橫。
若今日海皇就此赴死,那千百年來,海皇血脈將斷,沉宓大公主的孩子因為體弱,並沒有繼承海皇之力,這意味著,海皇之力也將徹底消失。
海皇走在海上,四周潮水如歌,突然的,他似乎聽到了一陣陶笛聲,自天際那邊傳來。
“小魚,你也在為我送行嗎?”
他微笑道,步履並沒有停。海水在他腳下猶如平地,就連衣襟都沒有半分濕潤。
“陛下,陛下!”
突然一道淒厲的聲音自背後響起,“蕭蔚!”
岸上的白纓與眾人回頭,見有個年輕的女子騎著馬朝這邊飛奔而來。
來人正是朝大燕趕來的戶應霜。
任由戶應霜如何大喊,海上之人並沒有回頭,見此,她從馬上跳下來,取下背後一繈褓,高聲道,“陛下,您一心赴死,難道在死之前,您都不見見你的女兒嗎?”
走在海上之人聞言,猛的回頭,一雙如同星辰大海漂亮的眼眸不可思議的盯著戶應霜。
戶應霜舉起一個繈褓,直接奔向海上。
海水瞬間朝她撲來,見此,遠處的海皇沉雪雙掌一推,那海水如同平路,將戶應霜撐住。
戶應霜踉蹌跑向他,幾乎是跪在他身前,“陛下,大燕皇帝蕭定讓我趕來,希望您走時並無遺憾。”
戶應霜顫抖著手,解開懷裏的繈褓,隻見裏麵裹著一個小小的孩子。她有一頭發著光的卷發,緊閉的雙眸,睫毛如同羽翼一樣遮住了大半張笑臉,紅唇謠鼻,精致得如同一個瓷娃娃。
但是孩子太小了,因為虛弱,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我的女兒?”海皇沉雪不可思議的看著戶應霜懷裏的孩子。
“她不足七月出生,生下來就沒有什麼氣息。大燕陛下也不知道能否救下這孩子,開恩悄然赦免桑家堡老堡主,並讓他救治這孩子。但是孩子一直未曾蘇醒,也無良藥可治,直到前段時間,她服下了您留下的鮫珠。”
“她真是我的孩子啊。”他小心翼翼的從戶應霜懷裏抱起,“她是我和小魚的孩子呀。”
“是的陛下。”戶應霜哽咽道。
可海皇卻是將孩子孩子遞還給戶應霜,“告訴他們,我此生無憾了。”
戶應霜並沒有去接孩子,而是拉住他,然後目光癡癡的看著他。
看著這個她第一次看到,就下定決心要愛一輩子的男人,看著她這個,她根本愛不起的男人。
“殿下。”她抬手擦了眼淚,喚了稱呼。
海皇一怔,看著戶應霜。
當年稚氣未脫的跋扈郡主,如今蛻變了許多,眉宇間的堅毅,和江小魚有兩份相似。
“殿下,您從未愛過霜兒是嗎?”
他抱著孩子,不明白,為何她又要問這個問題,但是既她問,他也如實相告,“是的,這一生,我隻愛你姐姐。”
她笑了笑,“可是霜兒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一下殿下您。”
“你問。”
“我知道一開始殿下似乎就非常討厭我。那為何,在失火的客棧裏,您會奮不顧身的來救我?”
他沉默了片刻,道,“是你姐姐讓我來救人的。當時並不知道你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