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憤怒的眼神,敬他是強人,無論什麼訓練都完美得無可挑剔,怒他沒事裸爬那麼快幹嘛,害得他們每個人少不了要做幾百甚至上千的俯臥撐。
傍晚漲潮的時候,訓練結束了,紀策罵著這些“不中用的老弱病殘”,宣布今日露營。不算那些還在沙礫上磕著俯臥撐的可憐娃子,基本上七連全部“陣亡”,趴在沙灘上踢都踢不醒。
醫療隊隻管厥過去的,不管“還活著的”,梁上君隻能一個一個地把自己的兵翻過身體查看,確定他們沒有受到嚴重的傷。看見幾個兵的肚子和胳膊上皮開肉綻的傷口,他問醫療隊要了些酒精和紗布,小心地清除掉傷口裏的細沙,給他們用酒精好好消毒,然後纏好。
兵們疼得唧唧歪歪,可還是不醒,真的累得不行了。
夜晚的營地很安靜,哨兵輪流換崗,端著個03式突擊步槍,修長的槍身上還掛著榴彈發射器,並且還裝了個夜視上去,活脫脫地可以將M16比下去。這就是“財大氣粗”的伽藍的作風。
可憐的瘦猴做夢夢見紀策,生生被嚇醒,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從軍大衣裏麵鑽出來,一時間隻聽見緩慢的海浪的聲響。再仔細聽,他聽見小聲的對話。
從他這個角度,剛好能夠看見營地的海岸邊緣,那裏站了兩個人,一個瘦高瘦高的那是他的連長,另一個把手揣在褲袋裏,一副懶散的模樣,奇怪的是即使這樣也仍然挺拔,那是把他嚇醒的紀策。
他們在說什麼?瘦猴想。
他不知道怎麼地,看著那兩個人,看著看著就不想睡了,就好像他們的身上有一種力量,可以讓人振奮。
他像一條蠕蟲一樣挪動幾下,離他們更近一些。他看見梁連長皺著的眉頭,看見紀王八漆黑的眼睛。
“小朋友嘛,不受點傷怎麼長大,你給他們包紮,難道讓他們永遠都必須依賴你嗎?可能嗎?天真的梁連長。”紀王八說。
“他們的錘煉還不夠,必須要慢慢來,你不能這樣逼他們。要是他們傷口發炎了,又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真的有可能出人命。”梁連長反駁。
“有什麼關係,我們手上都有死亡名額。”紀王八說得麵不改色。
“紀策你怎麼能這樣!他們是人!人命關天,你自己也說了,他們是戰士,不是死士,何必要這樣!”梁連長說得義憤填膺。
“他們是人。但是,我從不把他們當人。”紀王八掃視了一眼滿營地的士兵,慢慢地說,“他們隻有經曆過戰場並且還活下來,在我眼裏才能算是個人。”
梁上君道:“那對不住了紀連長,我跟你無法溝通,我也沒上過真正的戰場,我也不是人。”
紀策笑了出來,盯著他的眼睛略帶戲謔,還有一些瘦猴看不懂的東西,像是一種散發著血腥味的貪婪:“你是。我聞得到,你殺過人,很多人。”
梁上君不說話了,瘦猴的心裏卻是一陣翻騰,為那句“不是人”,為那句“殺過人”。他忽然覺得自己跟那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他忽然有些明白今天這樣的訓練都是為了什麼。
他還聽見紀策說:戰爭是個二進製的算術。是1,你就活下來,你是全部;是0,你就一無所有,你什麼都不是。
我的一連,他們什麼都願意做,無論多艱難的訓練都能熬過來,並且他們都是自願的。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自願嗎?
因為他們都知道,在戰場上,自己身邊所有的人都是上上之才,都是可以把自己的命托付給他們的漢子,他們深信不疑。
這種信任,對別人,對自己,都是一種力量,至高無上……
瘦猴再也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