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果然是不錯的。”

男人身穿繡著銀色凸紋的雪色錦衣,腰中懸著把青色長劍,兩鬢幾縷烏發用銀絛雜糅著編結,攏到頭頂的檀香木冠底部,額前的發間,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狹長鳳眼。聽她這般說,遂道:“你既喜歡,便在此多停留幾日。”

孫秀青笑一笑,飲了口熱茶,然後偎依在他身旁:“多謝你--”她將頭靠在男子寬削的肩上,“你此次陪我出來遊玩,我高興得很--”

她閉上眼,臉上浮著微笑,然而心裏卻泛起一絲澀意。這幾月她的身子越發不好,心悸的症狀隨著寒冬過去也一日比一日明顯。想起原本定在不久之後的婚期,她不由在欣喜當中,夾雜進了淡淡的憂慮。

眼前忽又晃過某個月下的夜晚……她心中一緊,雙手下意識地攥住了男子的袖襟。“孤城--”

“怎麼。”低沉的嗓音在頭頂上方響起,男子微側過臉,道:“身子不適?”

“不,我很好--”孫秀青搖搖頭,既而將頭深深埋在堅實微涼的胸`前,口裏輕輕地道:“我隻是,覺得太高興了……”

花海飄香,紛繁如錦,美好的夢境太過綺麗,就越怕有一天會失去。

相伴的日子有多幸福,失去的一瞬就有多痛苦。

--如果這真是夢,那就讓我,不要醒來。

正午,仙客居。

樓下走上來兩個客人。其中一個是長的很好看,臉上帶著笑意,有著四條眉毛的人,另一個則是俊朗、悠然、月白色的外衫透著穩重儒雅,笑容十分溫和的年輕人。

他們當然就是陸小鳳和花滿樓。

此時正是吃午飯的時候,酒樓裏的人很多,然而,樓上卻奇怪地並沒有過多的嘈雜聲,即便是有人談話,也是下意識地壓低了嗓音。

這隻是因為,靠窗邊正獨坐著一個白衣如雪,麵色冷峻有如寒冰的男子。

在看見白衣人的刹那,陸小鳳已驚喜地笑出聲來:“你怎麼在這裏?”

這個男人,居然是原本應該待在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

兩人於是便在桌前坐下。陸小鳳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道:“閉關出來了?你到江南,可不是來看風景的罷。”

西門吹雪冷然道:“殺人。”然後語氣忽又慢慢放平,緩緩道:“找人。”

陸小鳳道:“殺人?殺什麼人?”複又問:“找人?”

“棲影閣,殺謝青歡。”西門吹雪冷冷道,卻沒說要找的是誰。陸小鳳知道他的脾性,既然他不說,也就沒有再問。

一旁的花滿樓眉尖微皺,但終究沒說什麼,因為無論是他還是陸小鳳,都知道西門吹雪要殺的人,必然皆是有要殺的理由。這一點他雖然並不讚同,但也承認,對於公義的評斷,西門吹雪向來是十分純粹的。

不一會兒,酒菜便端了上來,陸小鳳把麵前的菜肴為花滿樓報了一遍,然後給自己倒上一杯竹葉青,聞了聞,笑嘻嘻地對西門吹雪道:“這裏的酒雖然還不錯,比起萬梅山莊的卻還差得遠,上回本來想去蹭一頓酒喝,你卻閉關不見客。”

西門吹雪拿起茶杯,穩穩地喝茶,並不說一個字。

陸小鳳對於他的脾氣再清楚不過,便也自顧自地喝酒吃菜,其間不經意地向窗口一瞥,忽回頭對正安靜進食的花滿樓笑道:“我見過的畫舫也不算少,卻沒看過這麼素淨的。”

花滿樓淡淡微笑:“哦?”

陸小鳳道:“別人出來遊春,乘的船都是精雕細琢,團紅錦簇的,唯獨這條船,雖然精致,卻什麼裝飾也沒有。”花滿樓點頭道:“想來是主人喜好簡潔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