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透著琉璃樣的光澤,腰間係著的下裳濕濕地貼在腿上,伸手拿起一旁放著的外袍,鬆鬆披遮住坦裸的身軀。
西門吹雪並不答言,隻去揭開他背後的衣袍,仔細查看了那處傷口後,眉峰不由一動,沉聲道:“如何又裂開了。”
葉孤城將衣衫重新拉回,隨意係上紐帶:“方才練功時進了深海處,未曾想卻遇到兩條鯊,動上力勁,就扯開了些許。”
西門吹雪便不再言語,隻是兩人方一回府,待葉孤城洗沐一番後,就拿了藥為他細細塗上。此時天雖是大亮,但也隻是清晨剛剛過去不久,兩人用完早膳之後,亦不過是卯時三刻罷了。
苑內草木扶疏,花蕊吐芬,一道雪白的人影飛掠於花木之間,森凜的劍影不時從中閃現,蕩起大片灼目的寒光。
葉孤城已換了件白色的縐紗罩衫,衣擺袖領處疏疏印著雲海凇嵐圖案,坐在一張紫檀雕繡長條椅上,將手內的茶盞放下,既而拿起一旁銀灰鴉青的兩色絛線,有些哂然地挑了挑唇角。
狹長的眼微微眯起,執線的手修長有力,穩定,微涼,幹燥。絛線被撚在手中,男人帶了一絲慵然半靠在椅上,明明是細致精巧,並不適合男子的活計,然而在這一雙手中,卻好似翻覆著遊刃有餘的招法,舒矯,張緩,透著行雲流水般的自如,毫無滯澀之感。
當西門吹雪反手收了劍,朝這邊走來時,葉孤城正身體略微向後靠在椅上,手中攤著本帳卷,拿了筆在上麵不時批注幾處。西門吹雪走近,剛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就有一樣東西被放在了他的腿上。西門吹雪執起那銀灰色間摻雜著鴉青,因而整體顯得格外明晰和清朗的穗絛,冷冽的眉眼就緩緩和暖下來。從劍柄上解下略舊的青色劍穗,慢慢抽出上麵綴著的珠子,西門吹雪仔細將新製的絛穗換上,然後托在掌中,靜靜看了幾眼,唇角就有了一絲淡薄的笑意。
葉孤城卻已抬頭朝著遠處拱門方向看去,陸小鳳和花滿樓正往這邊走來,花玉辰提著劍,一手揉著額角跟在二人身後,一副還沒完全睡醒的模樣。
三人剛走到近前,花玉辰就嘟著嘴抱怨:“師父,昨晚人怎麼那麼多,害得咱們走散……結果我跟著七叔他們,幾乎什麼也沒玩,光喝了一肚子酒,到現在還頭痛……”
葉孤城放下帳冊,淡淡道:“既如此,以後不經準許,不得擅自飲酒。”花玉辰乍聽之下,臉色頓時垮了下來:“不是罷……”
陸小鳳哈哈笑道:“這倒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葉孤城,眼下我們是來辭行的,在南海這麼久,也是時候回中原了。”
葉孤城略略揚眉道:“今日?”
陸小鳳點頭:“下午有一趟前往中原的商航,我們便搭船啟程。”
花滿樓淺淺一笑:“叨擾日久,我們也應向城主告辭了。”又對一旁花玉辰道:“辰兒,你自當好生在此修行,也多往家中寫些書信,免得親朋記掛。”花玉辰有些不舍地應了聲‘是’,又道:“七叔以後有時間也來看我。”花滿樓微笑著點了點頭。
葉孤城起身道:“如此,我便吩咐人備些用具。”說著,便向苑外去了,身邊花玉辰亦跟了上去。
師徒二人已然走得遠了。陸小鳳看了看西門吹雪,道:“你可與我們一同回去?”
西門吹雪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劍穗,隻簡單道了一句:“我仍在此。”
陸小鳳了然地摸了摸胡子,便也不再言語。
海船漸漸遠去,葉孤城看了眼一旁仍舊兀自眺望著的少年,側首對身邊西門吹雪道:“你,何時回萬梅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