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把絕世神兵,孤傲,寒利,體兼態蘊,形神具備。

葉孤城方欲在右側的一半空白處描上幾筆梅枝,旁邊就有一管沾了墨的掐銀凍霜中毫伸了過來,在絹布上落筆。於是葉孤城便收了手,看著那人寥寥繪出一個隱約輪廓,既而換了支工筆,細細描畫起來。

不一時,畫上原本的空白處便鮮明開來,又一陣,先前的人像身邊就站上了一個半成的白袍男子。葉孤城看著絹上那人疏朗的眉眼,唇角便不禁微微上揚幾分……

墨跡未幹,畫筆在水盥內涮淨,重新擱在架上。葉孤城靜默觀了一陣,但見畫上人高冠博帶,廣裾流袖,如澹風岫月,似獨樹出林,不由略略抬眼,似是笑了一笑,道:“桌上有冰過的酸梅湯,你也用些,以解暑氣。”

西門吹雪聽罷,於是從一旁的案角之上,拿起他方才喝過的那一碗。葉孤城揚了揚眉峰,道:“這一盞,我已用過。”

西門吹雪一向冷漠的眼底,就似是有了絲縷笑意:“那又如何。”說著,將半碗冰涼的梅湯飲盡。

葉孤城唇角若有若無地微勾,從案上拿起那幅白絹,走到窗邊,將絹布仔細平展在一隻小幾上,用一塊鎮紙壓住邊角,以待盡快晾幹墨跡。

他走至桌邊重新倒了碗涼湯回到書案前,看見西門吹雪正收拾清理著案幾,漆黑的發並未束起,隻披散在身後,便道:“剛沐浴過?”

西門吹雪應了一聲,既而些微揚起劍眉,墨色的眼底有著一絲極淺淡的和暖,道:“如此,可願替我束發。”

葉孤城似是有些略怔,但隨即就微微淡笑一下,道:“好。”

掐銀絲的犀角梳被穩穩執在手中,慢慢滑過黑墨色的長發。葉孤城將一條鑲騮石的白軫絛箍在男子的發頂,然後絞著長長曳下來的穗帶,摻和著一股發絲編結成縷。

西門吹雪坐在椅上,手上執了管玉蕭,以指緩緩摩挲。葉孤城一邊為他結著發,一麵淡然道:“上回你我交手之際碎去的那支磨玉簫,音色清絕,玉麵潤澤,卻是難得的上品,倒也有些可惜。”

西門吹雪眉眼不動,道:“後主陳叔寶奏‘玉樹''靡音所用,亡國之物,碎之何妨。”

葉孤城略揚了唇:“原來如此。”一邊將一枚八寶墜腳匝在他發梢。

西門吹雪撚開簫上的長纓,然後抬起手,將那支碧色玉簫遞至唇邊,手指微按,就奏出一道悠悠的曲調。

音色並不凜冽,亦無孤鐫,隻是泉一般緩緩流瀉出來,風音幽邃,靉靆內蘊,卻是一曲《鳳凰引》

葉孤城靜默諦聽,手上挽起發絲,似是想起什麼,麵上現出一抹隱約的笑意。

直至一曲終了,原本散垂的黑發也已理成整齊的冠髻。葉孤城用一隻銀箍為男人束在頭頂,微微笑道:“好曲。亦是好簫。”

西門吹雪看了一眼手中之物,“司馬嵇康之物,長二尺九寸八分,魏末第一名匠所作。”

葉孤城看著那晶瑩透亮的玉蕭,點頭道:“古今第一雅士所用,難得你能收集到。”又笑道:“天下間,應是未有可堪與其並論之簫,倒確是一件絕品。”

他話音甫落,西門吹雪便已將簫身遞過:“予你,可要。”

狹長的眼略略挑起。葉孤城看著男人墨色的眼,淡笑道:“我已有--”

西門吹雪打斷他的話,薄唇微動,眸底閃過一絲暖意:“此物是我,贈與你。”

葉孤城豐潤的唇角輕揚:“‘君子不奪人所好’……西門,我雖非君子,亦知這一句--”

他的話倏然被封在口中。男人自椅上起身,右臂略抬,便攬了他肩背,將兩人貼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