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又年輕資淺,照常並無座位,便站在矮榻旁側,垂手而立。

景帝一笑,對三名老臣道:“眾卿家且散了罷,朕父子三個,也嘮些家常瑣事。”

待三人走後,景帝便讓瑞王在左手下方一張椅上坐了,隨即抬一抬手,片刻之後,兩名紅服官員便由一個內監在前麵領著進來,朝景帝行過禮後,就躬身在室內正中站著,正是欽監院監察都尉並京都府尹。

景帝半晌未有言語,隻靜靜喝茶,兩名官員神情雖還算是平穩,但兩邊額角,卻已隱隱有了泌汗跡象。

忽聽‘砰’地一聲脆響,景帝手中的茶碗已然摔得粉碎,在地上立了良久的兩人即刻跪下,道:“皇上息怒--”額上登時便沁出汗來。

景帝冷笑:“朗朗乾坤,天子腳下,朕的長子兩番遭刺,小兒傷重!叫朕如何息怒!”

京都府尹長跪於地,叩頭道:“臣無能,身兼統管京都要地之職,卻讓歹人兩番行刺王爺,不敢求皇上恕罪,隻望陛下保重龍體!”

旁邊欽監院監察都尉亦叩首而拜:“臣自也無能,自遇刺一事起直至今日,竟無絲毫頭緒,半點線索,隻求陛下降罪!”

景帝滿麵怒容,室中伺候的宮人盡皆跪下,瑞王見了,忙起身勸道:“父皇息怒,便是他二人辦事不利,觸怒聖顏,也應當以龍體為重……”

葉孤城神色仍是平靜,有兩名官員在側,他自不好再稱‘父親’二字,因此亦隻是淡淡道:“父皇息怒。”

景帝略略收了厲色,又貶斥了一通,才漸漸息去怒意,良久,方揮退了二人,眾宮人迅速將地上的碎片殘茶收拾了一番,亦盡數退下。

室中隻剩了父子三個,景帝這才看向瑞王,問道:“上回太醫說你傷勢已愈,如今可還好?”

瑞王笑答道:“兒臣年輕體健,些許外傷,早已好了。”景帝點一點頭,道:“前些日子朕讓你在府中靜養,眼下見你氣色如常,朕才總算安心……去見一見你母後,這一陣她因心中日夜記掛你,身子也有些不好。”

瑞王聽了,忙道:“兒臣這便去拜望母後,讓母後放心。”說罷,向景帝行了禮,又朝葉孤城道:“勖膺自去,大哥且與父皇敘話。”

葉孤城微一頷首,便見瑞王快步出了門。

景帝重新命人上了茶,忽輕笑一下,看著手中茶盞內冒出的熱氣,道:“昭兒,方才朕震怒之下,眾人皆懼,便是你二弟也忙著解勸,你卻為何,仍是無動於衷?”

葉孤城合上碗蓋,淡淡道:“父親並未當真動怒。”

景帝微微一笑,就聽葉孤城繼續道:“江湖事,官家自難管束,我曾命府中人手仔細翻揀查證,亦是毫無線索,江湖手段尚且如此,朝堂官員又能如何。父親自是清楚此節,因而方才不過重斥他二人一番,卻也並無責罰。”

景帝挑眉而笑,也不說話,起身走至書案前,拿起一道簡章,對葉孤城笑道:“你且看一看此物。”

葉孤城上前,從景帝手中接過折子,略略一翻,既而便抬眼看向景帝。

“朕曾說過,俠以武犯禁,但天下安定已久,各大門派勢力,江湖武人,已然成了氣候,若貿然打壓,且不說朝廷沒有正當的原由,便是種種反彈後果,也不能小覷。”景帝淡然挑眉,“各大江湖勢力把持著大量產業,其中不少關乎國計民生,本朝立國以來直至如今,已發展到天下數十省無處不見。”

景帝看著長子,微微笑道:“朕很清楚,對江湖中人而言,他們雖對朝廷亦有敬畏之心,但私下裏卻也隱隱有一股傲氣,隻道江湖中事自應由江湖中人了結,不應當,也輪不到朝廷來管束,而對朝廷而言,江湖之事,便是有心,也終究難以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