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間,繪著嫋娜纖儂的仕女圖案,被燭火投在牆上,就彙成了影影綽綽的模樣。
正寂靜間,就聽長公主柔聲道:“皇兄,臣妹的櫟黎,已經十九歲了。”
景帝執子的手似是略頓了一瞬,然後仍是穩穩落在棋盤之上。長公主神色寧靜,從棋盒中取了子,繼續說道:“臣妹不才,欲效漢時長公主劉嫖之行,雖不敢冀望有金屋將女兒駐之,卻也大膽請皇兄作主。”
長公主眸色微波,燈光下,如同盈盈秋水:“駙馬去得早,隻留下這麼一點骨血,臣妹膝下隻有櫟黎一個女兒,但凡她平安喜樂,便再無所求。。。皇兄聖明,自然知道那孩子的心思,如今她已十九歲了,若非。。。想必眼下早已嫁了人,作了母親了罷。”
景帝也不言聲,半晌,才緩緩道:“昌懿可知‘長門’之故?阿嬌雖嫁與漢武,終究不過於‘長門’冷居一生。。。奉昭已三十有四,以儲君之尊,世間無二品貌,卻鰥居多年,如今膝下隻一個獨子,卻無妻室。朕何嚐不想為他納妃娶妻,替他多多開枝散葉,照顧起居,隻是,那孩子性格嚴正,不肯再娶,即便是朕,也難以改他主意。。。”
長公主垂目看著棋盤,“昌懿亦知太子生性冷淡,隻是既已喪妻多年,畢竟也應有人料理家事,照顧起居。。。臣妹說句不敬的話,莫非他日太子位登大寶,後宮之中,卻也要空懸著麼?”
景帝不語,卻忽想起當年他的長子立於他身邊,在提起另一個男子時,豐鐫神峻,眉容淡淡,正色道:“結發同枕席,黃泉共為友。。。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第七十八章. 在其板屋,亂我心曲 ...
“一葉落而知秋。”
西門吹雪站在樹下,指間夾著一片剛剛被風從樹上卷落的葉子,低沉著聲音道。
手上滑過冷冷的琴弦,男人醇韞氤厚的嗓音淡淡響起:“正是。”
西門吹雪回身看去,就見白衣勝雪的男子端坐在紫菽藤編織的軟椅間,一張小案橫在麵前,上麵擺著一具古琴,旁邊拳頭大的香爐中青煙嫋嫋。
西門吹雪探手從腰間取出一根白竹製的短簫,深墨色的眼底笑意隱約,“多年未曾聞你琴音,今日,可奏一曲。”
男人頭頂束著紫金雙海龍纓冠,額間圍一掛絳翠玉抹額,長長的墜蘇直垂在肩頭,聞言,抬眼看了看幾步外的人,指上一撥,就有一段極清極清的聲音從手下流淌出來。
簫聲亦悠然響起,聲音清越悠揚,繚繚繞繞,與琴聲彼此應和在一處。
西門吹雪執簫而奏,目光流連在靜坐撫琴的人身上,琴聲清越,隱有金石之聲,又漸漸彙成了幽夜冷月的味道。
葉孤城垂目彈了一時,但聞琴音中夾雜著悠然的簫聲,於是抬頭看向吹簫的人。男人長身峻立,穿著件哆羅白箭袖,腰間束著的銀絲攢珠扣結長絛隨風而動,伴著簫聲清揚,仿如天外客。葉孤城重新垂下鳳目,忽兩手一擼一頓,再複彈時,琴音已盡數變了。
婉轉處如同燕飛繞水,魚遊蓮中,西門吹雪從未聽過這樣的音律奏式,與古今任何一種音頻樂調都截然不同,卻也分明能聽出裏麵纏綿多情的意思。這種音式他聞所未聞,於是便索性停了簫,負手而立,靜靜傾聽著男人撫琴。
一曲既罷,西門吹雪品思良久,然後道:“從未見你奏過這般纏綿之音。”
葉孤城用雪白的絲絹擦了手,容色清冽。“你不喜?”
“不,很好。”西門吹雪漆黑的眼睛凝視著對方,然後來到男人身旁,俯身在刀裁般的墨色鬢角上一吻,眸底亮如星光,隱有笑意:“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