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眉目軒然,風神昂蕭,其間姿容神采之盛,實是一名偉岸得出奇的美男子,但青年隻仔細打量了片刻之後,雙眉便逐漸緊皺了起來,忽然間隻將手中的畫紙一揉,頓時就將這認真畫了半天的圖卷搓成了一個紙團,隨手扔進了旁邊專門用來裝著廢紙的小簍裏。“空有其形,不見神韻。。。”青年低低歎息了一聲,在書案前坐了一會兒,然後忽然站起了身來,走到放在牆角的一架書櫥前,伸手在上麵某一處動作了幾下,片刻之後,就聽一聲悶悶的沉響,隨即青年麵前就露出了一個暗格。
青年打開了暗格,從裏麵取出一支裝幀精美的畫軸,隨著係在上麵的紅繩被解開,那畫慢慢被人展平,就露出了上麵畫著的人。碧海雲天之間,有人半身隱沒在海麵之下,腰部以上未著寸縷,凜然坦露在水麵上,身型勁瘦流暢,毫無贅餘,麵容冷傲,神情冰冽,恍若神祗降臨。那畫卷看起來已有些年頭,青年凝目而觀,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熱切與希冀的迷醉色澤,以手輕輕撫摩著畫上男人的輪廓,從菲薄的唇內,若有若無地逸出了幾聲低低的喟歎。
良久,青年才慢慢收起了畫軸,放回到暗格當中,隨即朝書房外麵吩咐道:“給本王備馬,本王要出府一趟。”話剛說完,外麵就似是有人低低應了,青年係上披風,徑直走出了房間。
戶外的陽光明晃晃地耀眼至極,豐沛至極,鋪天蓋地的刺目暖光之下,大批的羽林軍衣甲鮮明,手中執著的兵器錚亮生寒,正熱火朝天地進行著操練,校場之上,一片喊殺聲震天。
青年騎在馬上,著一身雲棗色的錦袍,身後的披風上有赤金龍紋,策馬在校場間徐徐而行,巡查審觀,麵上神情淡淡,隻是在黑黝黝的眼中,偶爾閃過一道精芒,身後則跟著幾名身穿輕甲的將領,陪伴在側。青年騎馬走到一處標靶場上,看著眾多軍士搭弓射靶,片刻之後,一言不發,隻將右手微微一抬,身後立時就有人呈上一把赤漆犀角長弓,並一筒金翎箭,青年一手擎弓,也不打馬趨前,隻離了那正常射靶的位置足足有近百步的距離,隨即反手抽了一支箭矢,彎弓搭箭,幾乎沒有用上絲毫瞄準的工夫,右手就猛然引開了那勁弓,與此同時,隻聽一聲金石迸裂的錚響,一線流星脫弓而出,遠遠飛射了出去,正中靶心,力道之大,竟生生射透了靶子。場上眾多軍士見狀,頓時轟然,隨即就流水價一般喝起彩來,但青年麵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隻靜靜坐在馬上,微閉著雙眼,半晌,才徐徐吐出一口長氣,猛然睜開了眼睛,嘴角逐漸爬起了一絲冷冰冰的意味。
那年,有人與他策馬並肩而行,那時,他還不是他的兄長,而他,還隻是他的徒兒。
而如今再回首,卻已物是人非。
那時還隻是弱冠不久之後的青年含著笑,看著身邊風湛若神的男人,說道:[師父哪裏話。普天之下,除了當今聖上,誰又能說‘但凡意屬何事,自可得券這般話來?]
。。。。。。
在那個時候,是不是,就一語成箴?
青年冷然環視遠處的大批兵丁,那衣甲上被陽光反射出耀眼的寒澤,冰冷刺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呐。。。”青年緩緩握緊雙拳,低低輕喃:“即便就此入魔,我也心甘情願。。。皇兄。”
“若是這世上真有阿鼻地獄,那就讓我一個人去罷。”
“。。。皇兄。”
“皇兄。。。”
周圍鳥鳴花香,河水潺潺流淌,白馬立在河畔,悠閑地低頭吃草。葉孤城微微翻過身,呼吸綿長,伸手擁緊了身旁熟睡的西門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