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那樣的孤獨,就像是一張大網,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下去,讓她無處可逃。。。西門吹雪的眼神冰寒得近乎要將人凍住,不遠處的長案上,兩座紫銅的劍托靜靜置於其間,其中的一座上麵,擱著一把式樣古樸的烏鞘長劍,西門吹雪一言不發,麵上毫無表情,隻朝著那長案的方向,緩緩地走了過去。
納蘭漣柯嫵媚的眼眸中忽然漾起了一絲晶瑩的水光,那滿目的清亮水澤當中,有男人一抹衣白如雪的身影,她隻覺得此刻自己的一雙眼睛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殿內燈光的亮度,眼窩裏熱得讓她隻覺發麻,發酸,澀澀得仿佛根本就睜不開。。。納蘭漣柯的目光漸漸溫柔了下來,就仿佛裏麵正蘊著一泓清澈的水光,她低低地笑著,道:“。。。師兄,你這是,要殺我麼。”
西門吹雪從劍托上將自己隨身的佩劍取了下來,將其掣在手上,然後回過身,冷冷地看著遠處的納蘭漣柯,一字一字地寒聲道:“。。。拔你的劍。”納蘭漣柯聽了,臉上卻依然是微笑一片,但那一雙眼睛當中,卻是水光盈盈,在燭火下泛著剔透的晶瑩光澤,那一圈溫熱在眼圈裏滾了幾滾之後,終於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納蘭漣柯輕抬素手,緩緩抹去了臉頰上的水痕,靜靜笑了一下,說道:“師兄要殺了我麼。。。”她看了一眼葉孤城,微微笑了起來:“這悖情蠱一旦中了,就不會再有情愛。。。師兄,明日天亮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此刻的西門吹雪了,而是從前那個在萬梅山莊裏麵的,無情無心的西門吹雪。。。你眼下對葉孤城所有的情義,都會煙消雲散,和他有關的所有一切,都不會再有絲毫關係,絲毫牽掛,你們一起經曆過的事情,你還會記得,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那些事情不過是像聽別人說書那樣,聽書的人確實清楚每一件事,每一個細節,可他難道會把自己當作故事裏的人麼?他不過是一個旁觀者罷了!看著自己和曾經心愛之人經曆過的所有一切,卻好象隻是看著別人的事情一樣,那些快樂,痛苦,都隻是別人的,和你卻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麵對著他,就仿佛是看著一個陌生人一樣!”
西門吹雪的目光微微一凝,既而便立時看向不遠處的葉孤城,葉孤城此刻麵上看不出表情,但那袖中露出的一點指尖,卻分明是在幾不可覺地微微顫唞。。。西門吹雪握劍的手猛然一緊,想要對男人說些什麼,但還不曾等到他說出口,就聽葉孤城緩緩開口道:“。。。納蘭漣柯,孤再說一次,將解藥,拿來。”納蘭漣柯輕輕用指尖拭去眼角上的一滴溼潤,柔聲笑道:“太子殿下可是惱了麼,我若是不拿出來,又能怎樣?”葉孤城眼中平靜,沒有絲毫寒意,但那聲音,卻冷得幾乎能夠化作刀鋒:“。。。在孤麵前,你自認,可以離開?”納蘭漣柯笑如春花:“當然不行。。。漣柯雖是自負,卻也自知,根本贏不過太子爺,何況如今,還有師兄也在此處。”她輕輕撥弄了一下耳上彩蝶飛花的環飾,朱唇微揚,款款道:“太子殿下是要用漣柯的性命做威脅麼?的確,人隻有一條命,一旦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不過隻可惜,漣柯今夜既然敢獨自前來,在師兄和太子殿下麵前說出這一番話,就根本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葉孤城琥珀色的狹長鳳目中靜如止水,根本不曾現出半點漣漪,隻冷然開口,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口中吐出話來,道:“。。。孤不會殺你。因為這世上,有些事,比死要可怖許多。”葉孤城的聲音平淡,沒有任何起伏,隻冷然看著納蘭漣柯:“。。。孤會親手一劍一劍劃開你的臉,你身上的每一處地方,然後用蜜糖塗遍全身傷口,封去功力,將你放於蟻穴前。。。或是割開肌膚,以水銀徐徐灌入。。。你既是女子,孤亦可召集一百名侍衛來此,七日之內,不會讓你斷氣。。。”
燈光下,男人容顏清絕軒寒,可那口中緩緩吐出的話語,卻比最鋒利的刀子還要糝人。。。納蘭漣柯的臉色微微變了,半晌,才冷笑道:“我倒是沒有想到,太子殿下竟是這樣鐵石心腸,狠辣無情之人。。。”葉孤城的唇角徐徐勾勒出一線森寒的意味,狹長的鳳目在明亮的燈光下熠熠生涼:“。。。孤此生最重西門一人,但凡有人欲毀我二人之義,孤一向,不擇手段。”
納蘭漣柯聽聞,陡然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道:“太子殿下的手段,我確實不敢領教,隻不過無論如何,我也是交不出解藥的--這悖情蠱一旦中了,就根本沒有解開之法!”她放聲而笑,眼淚卻簌簌直落了下來:“沒有解開之法!根本就沒有!葉孤城,我就是要你痛苦一生,明明情人還記得你,可是他卻根本不再對你有絲毫情義,並且這一生也不會再愛上包括你在內的任何人!我斬斷了他的那條姻緣線,讓他真正從此無情無愛,我得不到的,別人也永遠都得不到!這樣是不是很痛苦?他不會為此動容,而你卻要獨自書嚐這滋味,他明明不是死了,忘了,可雖然他還記得,卻偏偏比忘了你還要令你痛苦,令你受盡煎熬與折磨!”
納蘭漣柯笑得直擦眼淚:“想一想罷,等明天天亮的時候,他看著你,眼裏卻不再有分毫情義,你們在一起的所有時光對他而言,就像是看著一個和他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和你在戲台上演了幾年的戲一樣,他隻是一個旁觀者,雖然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心裏卻已經不會再有任何觸動。。。葉孤城,這才是我對你最大的報複,你有多愛他,就會有多痛苦,我要讓你永遠也再得不到他,永永遠遠都要獨自承受這無窮無盡的折磨,比我還要痛苦得多,痛苦得直到死的那天,才算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