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言不發地撫了撫兒子的頭頂。葉玄把臉埋進父親的膝頭,低低道:“父親,爹爹他不要我們了,不要玄兒了,也不要妹妹。。。可是孩兒還是很想爹爹,很想他,很想他。。。”男孩的聲音似乎是有些哽咽:“。。。父親,孩兒還想要爹爹教我武功,教我吹/簫,教我怎麼做青梅酒,有時候還會給我們做好吃的點心。。。但是爹爹編的劍穗卻不怎麼樣,釣魚的本事也沒有父親好,喜歡板著臉,想看他笑一下,都很難很難。。。可是孩兒卻還是想他,想要他回來。。。父親。。。父親。。。”

葉孤城默然無語,半晌,才緩緩道:“。。。朕,沒有辦法。”葉玄猛然抬起頭,道:“有辦法的!父親是天子,這天下都是父親一個人的,隻要父親要爹爹回來,就一定有法子。。。”他用手搖一搖葉孤城的腿,求懇道:“父親,咱們讓爹爹回來。。。”葉孤城一言不發,葉玄見狀,便咬一咬牙,道:“父親當初,為什麼一定要送爹爹離開?他就是以後不再喜歡咱們了,也不讓他走!咱們綁著他,禁著他,他想走也不行!。。。父親,孩兒好想他,父親也是想他的,咱們明明是舍不得他,明明是舍不得他走的,父親天天都在看爹爹的畫像,爹爹以前用過的所有東西,現在全都放在父親的寢宮裏。。。父親,你讓爹爹回來,讓他回來好不好?”

葉孤城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回答兒子,因此他隻能繼續沉默,葉玄的眼圈紅了,稍稍抽泣著,剛想再說什麼,葉孤城卻已經站起身來,徐徐走到一麵牆壁前,背對著葉玄,負手而立,看著牆上的畫像間,有人白衣黑發,持簫而奏。葉玄見狀,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實在是莽撞了,讓父親想起從前的舊事,傷心難過,因此便不禁慌了,急忙上前,扯住男人的衣角,道:“父親。。。是孩兒錯了,孩兒不應該胡言亂語,父親,您不要生氣,不要生孩兒的氣。。。”葉玄知道父親想起那人,心中難過,於是就用力搖頭,低低道:“父親,咱們不想爹爹了,孩兒不想他了。。。爹爹他現在不再喜歡我們了,他不再喜歡我們了,他根本不知道父親這兩年是怎麼過的。。。父親每天批奏折,處理朝政,練功,教我習武,看這張畫。。。這些爹爹他都不知道。。。宮裏隻有我們,隻有我和妹妹陪著父親跟皇爺爺。。。”男孩柔軟的嘴唇微微顫唞著,眼淚一顆一顆地從琥珀色的眼睛裏滾落下來:“父親不要難過。。。咱們不要爹爹了,不要他了,宮裏這麼大,父親讓人去找很多很多漂亮的妃子,很多很多好看的人,讓他們住在宮裏,要會吹/簫,會舞劍,會做好吃的點心,叫他們都穿著白衣裳,板著臉,不準笑。。。一定有比爹爹好的,肯定有很多比他好的,父親會喜歡的,肯定會。。。”葉孤城低下頭,看著正抽泣著的兒子,然後伸出冰冷的手掌,幫他擦去了眼角的淚珠:“。。。朕無事,你回東宮罷。”

夜色愈深,葉孤城獨自一人待在偌大的寢宮裏,站在牆前靜靜看著那幅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畫像。宮燈的紗罩上繪著江山如畫的磅礴,被燭火投映在牆上,有千山崢嶸,雲海縹緲,仿佛將這天下都囊括在了這上麵,他身為天子,麵對的是天下的子民,是萬裏的江山,他們都是需要他的,可是他自己所需要的,卻隻有一個人。。。午夜夢回時,枕邊空空蕩蕩,沒有絲毫溫度,偌大的龍床上隻睡著他自己,那種拔也拔不掉,忘也忘不了的東西,從始至終都一直深植在心底,那個冷酷的男子,永遠隻穿白色的衣裳,似乎與塵世無染、讓人不可逼視的男子,是他生命當中,最初也是最後的心動。。。葉孤城緩緩伸出手,去碰觸那畫像上的身影,入手處,一片平坦。他記得這個人從前還在時,兩個人是如何恩愛,同賞風花,共聽雪月,撫琴吹/簫,飲酒舞劍,雖然並非像尋常情人之間的如膠似漆模樣,卻也當真是隻羨鴛鴦不羨仙的,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時光,也是一生之中,永遠不會忘懷的時光。。。

然而,也許是美好的事物都注定不能夠太過長久,於是他終於還是失去了他,哪怕他權傾天下,坐擁四海,手中執掌著萬萬人的身家性命,卻也仍然無法將自己的命運改變。綺麗的夢境被現實無情擊碎,讓他不得不從幸福中驟然驚醒,自此嚐到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滋味,愛戀,!

殿內已經淡淡彌漫著乳白色的晨曦,明黃的床幔外,隱約透出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形,穿著內侍的服色,正微微躬著身子,透過幾層簾幔,輕聲提醒著床內的男人,已經是時候起身了。

濃密的黑發散開在闊大的龍榻間,秋海棠色的紗麵薄被逶迤著蓋在身上,似是稍稍有些淩亂,葉孤城微微睜開眼,仍是躺在床上不動,直至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朕知道了。”頓了頓,又繼續補充了一句:“。。。吩咐人去準備,朕要沐浴。”說著,便從床上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