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早膳已經被送了上來,葉孤城讓人抬了一張小炕桌,將吃食都擺到上麵,然後放到了床上,兩人麵對麵坐著,慢慢用過了飯。

宮人撤下了桌子,葉孤城漱過口,一麵用帕子擦手,一麵命人將西門吹雪每天都要用到的湯劑送上來,自己則在床尾的暗屜裏取出一隻小小的玉盒,替西門吹雪在昨夜有些被傷到的位置細細塗了藥。葉孤城昨日雖有節製,但西門吹雪此刻行動之間畢竟還是有些不便,因此葉孤城也不肯讓他自己起床穿衣,隻動手認真服侍,一邊為對方係著衣帶,又替他披上袍子,將衣領上的雪白翻毛整理妥當,一邊笑道:“。。。今日在朝堂之上,玄兒倒是說了幾句話,我見他言語之間雖還未脫稚氣,想法亦有不足之處,但卻也已經對朝廷政務有些見識,確實不再是從前那等黃口小兒了。。。再過幾年,竟是也到了該為他選妃的年紀。”西門吹雪眼底微微浮現出一絲隱約的笑意,一絲不苟地將腰間的長絛慢慢係上,在葉孤城的唇上一啄,道:“。。。我卻不知,你竟這般急著抱孫。”葉孤城不覺哂笑,道:“。。。我何時說過這等話。”言畢,將西門吹雪抱到鏡台前坐了,然後從用貝母裝飾的木台上,拿起一把靜擱著的犀角梳。

旁邊已經放上了宮人方才端過來的一隻紫砂小盆,裏麵盛著半盆蜂蜜色的汁水,還兀自溫熱,散發著一種類似於棗木的淡淡味道,葉孤城站在西門吹雪身後,用左手輕輕撫摩了一下男人黑銀交雜的頭發,另一隻手則拿著犀角梳,在那汁水裏蘸了蘸,然後便給西門吹雪梳頭。

手裏的長發逐漸變得溼潤了起來,葉孤城緩緩用梳子理通著男人的發絲,不時地往盆裏蘸水,道:“。。。西門,經了這一陣用藥,我如今見你這頭發,也漸漸白得少了。”西門吹雪也不說話,隻抬臂捉住了葉孤城的一隻手腕,葉孤城任憑他握著,另一隻手仍舊替他將藥水用梳子一一潤進發中,道:“。。。再有三五月,應該就已盡數好了。”說著,將已經打理妥當的發絲簡單挽好,用玉簪固進溼潤的髻裏,“。。。過一時,我且去上清宮,今日有宮中畫師為我與父親繪像,午膳也自要留在那裏,約是午後,才會回來。”說著,用小刀細細為西門吹雪修著鬢角:“。。。玄兒今日自是隨著太傅讀書,上午應該不會過來,元兒若是來了,你隻不要讓她鬧你就是。”西門吹雪薄唇微動,冷峻的麵容上似是浮現出一絲笑意,道:“。。。好。”

不多時,葉孤城換上正式的袍服冠冕,西門吹雪坐在床邊,替他整理了一下廣袖裏麵露出的半截石青色內襯窄袖,又抻平圍在腰下的八寶立水下幅,這才說道:“。。。四日之後,我要回教中一趟。”葉孤城點了一下頭,在愛侶的眉峰上吻了吻,隨後穿了大氅,走出乾淵宮。

父子二人各自坐在一模一樣的九龍崇歙寶座間,相隔不到兩尺,服飾打扮亦是相同,遠處兩名四十餘歲的禦用畫師,正仔細端詳著落筆。景帝冠上的玉笄兩端垂下明黃的絲帶,在頜下係結,穿著青緞氈耪羊皮裏皂靴,鬢邊已然染著斑駁的灰白,眼角亦是比從前添了不少的皺紋,隻是精神卻還頗好,正端坐在寶座間,對身旁的葉孤城道:“你如今雖是正值壯年,卻也應當注意保養身體,莫要過於貪歡才是。”葉孤城乍一聽見父親這般說,不由得隻覺有些莫名,正微微詫異間,忽然想起昨夜的歡暢,這才知道想必是西門吹雪在自己頸間留下的痕跡顯露了出來,被景帝看見,饒是他性情疏蕩清朗,但被親生父親這般指出閨房私密之事,頓時也不免亦覺有一絲淡淡的不大自然之感,道:“。。。兒子自是知曉,並不曾縱溺於此事,帷幄之間,必有節製。”景帝雙手安穩地擱在繪有章紋的朱色下裾上,手上的丹石扳指流光溢翠,道:“朕也是從年輕時過來的,自然知道這些,你眼下恰值盛年,也是難免。。。隻是你臥床半載,如今才起來不過五個月,未必就是盡數養好了,常言說,‘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朕隻想你莫要因為一時縱樂,虧淘了身子才好。”葉孤城在此事之上向來極為節製,閨房之事在平日裏不過寥寥,但眼下景帝既然這樣說,自己總不好與父親當真論起這等事,因此隻道:“。。。兒子明白了。”父子兩人又絮絮說了些話,等到畫像繪製完畢,也已經是到了正午,葉孤城留在上清宮陪景帝用過飯,又說了一陣閑話,這才擺駕回了乾淵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