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辰苦笑一聲:“怪不得,這麼多年,你連夢裏能不肯來見我一麵,我都做了些什麼?”

自她走後,他悲痛萬分,下令封了芳華殿,不許任何人再提起她。

連帶著他們的兒子,他也避之不及,猶如洪水猛獸一般。

他害怕他那雙像極了母親的眼睛,他逼迫自己忘記她的離去給他心中帶來的巨大的缺口。

他承認自己的懦弱,他唯有逃避。

所以他冷落方瑾澤,他把他送到宮外去,即使是後麵將他接回來,給了封號,也一直都是不冷不熱地晾著他。

他不是不知道,方瑾澤這麼多年來吃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非議,多少冷眼,隻是時間一久,他便以為自己是真的厭惡方瑾澤,卻從來沒有仔細思索過,為什麼?

因為太過深愛,他深愛著他母親。

她心中唯一牽掛的,就是這個尚在人世的兒子吧。

可是他卻沒有照顧好他們的兒子,果真,他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他枉為天下之主,卻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還因為自己的心魔,讓他們的兒子受盡了冷眼顛沛。

如今悔悟,還算不算太遲?

“瑾澤,他今年應當成人了吧?”方逸辰輕扣著案頭,在心中回想,竟想不起方瑾澤如今的年紀。

“陛下,厲王殿下前年便已經及冠了。”

“哦,他都這樣大了。”

方逸辰腦海中不知怎的,回想起昨晚在寶通寺大殿上方瑾澤的臉,他從未好好審視過這張臉,如今一想起,才發現那張臉與自己年輕之時竟然是如此相似。

他的這些兒子中,方瑾澤是最像他的。

特別是眉眼之中的堅毅,還有野心,與他年輕之時一模一樣。

他竟然驀然生出一股欣喜來,果真是他的兒子,這麼多年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然生長,嚴寒處,僻靜處,風雪交加處,竟然沒有磨了他的心性,挫了他的銳氣,他那股傲氣,恐怕比年輕時的自己還要硬上幾分。

“你說,朕的這些兒子中,哪一個最像朕?”

方逸辰突然來了興致,像挑選商品一般仔細品味著這些皇子們。

“老奴也說不好,這皇子們各有千秋,自然都是有陛下的風姿在的。”

方逸辰搖了搖頭:“誒,你們這些奴才,慣會說一些圓滑話罷了。”

“依朕看,論心性,論品格,還是瑾澤與朕最為相像。”

王公公連忙答話:“厲王殿下文治武功,的確都是上乘,雖說性子淡了些,這麼多年來也不經常在您跟前侍奉著,卻難得對陛下您還如此忠心,實屬難得。”

方逸辰卻不以為然:“你錯了,你知道他哪裏最像朕嗎?”

他看著殿外隨風而起的海棠,悠悠開口道“野心。”

王公公心裏一驚,籌謀了這麼多年,還不容易將太子扳倒,就是算準了方瑾天的野心定然會讓他作繭自縛,如今方逸

辰說方瑾澤也有野心,這豈不是……

方逸辰無心看王公公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你沒看見他的眼睛裏,那是什麼?是海棠嗎?是睡蓮嗎?是他的厲王妃嗎?是我靖國都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