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現在天色已晚,不然他還真想去那裏看看風景。
這麼想著,雖然自己那間房子也有一模一樣的地方,但實在懶得打理,威斯特終於沮喪發現自己對生活品質的要求實在太低了。
“你隨便坐。”
因為還在氣頭上,梅林的臉色此刻依然無比難看,隻硬邦邦丟下這麼一句,便去衣櫃裏給威斯特找衣服了。反正他的房間裏到處都鋪著柔軟的羊毛地毯,還有很多墊子散放在各處,法師倒也不擔心那家夥會坐到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縮縮脖子,知道自己在酒吧執拗地不去醫院肯定把梅林惹毛了,威斯特自從跟他回家之後就異常聽話。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狽,少年猶豫了下,實在沒有膽量去坐那張看起來異常舒適的大床,而是隨手扯了個靠枕,站在書桌前,乖巧等待法師回頭。
“喏。”拉出一件半新的白襯衫,梅林轉身遞了過去,然後又給他倒了杯水。結果等他忙完一抬頭,卻發現威斯特依然站在原地不動,那件襯衣好端端被他拿在手裏,神色有些為難。
“怎麼,不合身嗎?”法師微微皺起眉。這家夥按道理來說身形和他差不多,甚至更瘦一點。那件衣服他穿起來有點小,給威斯特上身應該是正好合適的才對。
“不是……”
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威斯特猶豫了會兒,眼見法師神色越來越疑惑,終於妥協般歎了口氣。
——他不太想讓梅林看到他醜陋的一麵,那些證明他曾經沉浮於鮮血和仇恨中的痕跡,依然清晰盤桓在自己每一寸生命裏……明明這一世他們都有著平和而安寧的生活,他這種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亡命之徒,根本不應該再用醜惡去褻瀆。
雖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修長的手指解開紐扣,明明隻是很平常地動作,但卻因為速度遲緩而近似於挑逗。有點無奈地按按額角,心說這家夥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在撩撥,梅林正打算禮貌偏過頭,卻突然一頓,再也無法移開目光。
威斯特本來生得就頗為精致。皮膚細膩白皙,肌肉線條勻稱,就像是博物館裏展出的中國瓷器一般,幾乎沒有半點瑕疵。可是現在,這份天生的完美卻被數道猙獰的疤痕給打破了,那愈合後糾纏在一起的肌理如同一條條蜈蚣從肩頭盤桓到腰椎,遍布整個後背,看得人喉嚨發緊,根本無法想象到底是怎樣的傷勢,才會鑄就這種永遠都抹不去的可怖傷疤。
法師胸口一滯。雖然威斯特很快就套上了新襯衣,將那身醜陋疤痕全部掩蓋,但那驚鴻一撇也已足夠給梅林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他知道威斯特不同尋常,可從沒想到過他的不同尋常會給他帶來如此可怕的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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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一把火在胸膛燃燒著,燒得全身血液沸騰。梅林很少有什麼後悔的事,但他現在卻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些遇到威斯特,在他需要的時候沒有站在他身邊保護他,以至於相遇時已晚,他除了心痛和懊悔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能夠給予。
怪不得,他對於今手臂上的傷口不屑一顧。
怪不得,他執拗地不去醫院包紮,說著自己能夠處理。
那還不是因為,他其實已經承受過千倍百倍的痛苦,沉重到早已麻木,視疼痛為等閑。
“梅林。”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在為自己難過。威斯特扣上最後一顆紐扣,頓了頓,還是安靜轉身喚道。
法師慢慢抬起頭。
“雖然我們今天隻是第一次見麵,但你對我很好……”
想起他因為自己不吃午飯而生氣,想起他看到自己受傷後勃然大怒,想起他為自己身上那些陳年疤痕黯然神傷。威斯特瞳孔中似乎有光芒閃爍著,直直看進法師眼底,似不安,更似期待。
梅林。
“……你到底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房間裏的空氣似乎凝結在了一起,壓抑得人喘不過起來。也安靜回望進少年湛藍如海的幹淨眼眸,依稀像是曾經浮世森林深處洞悉一切的賢者之泉。梅林輕輕歎了口氣,像是盛夏不期而至的滂沱大雨,淋濕了他的眼睛,也滴落進少年惴惴不安的心底。
“你不是知道嗎。”
語氣平緩,威斯特聽到梅林這麼開口。
就當是第一次相遇,就當是一見鍾情吧。他躊躇了無數個日日夜夜,流浪在世界上每個角落,卻隻有在這個人身邊,才肯把心上層層包裹的寂寞再次融化。
他等不下去了。
他也不想再等了。
“你知道的,威。”似乎是笑了笑,法師再次緩緩重複了一遍。
無論千年之前,還是現在。
我都喜歡你。
比這世上任何人都要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