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斯山頂終年不花的積雪,眼底有苦澀一閃而逝。

“但是,比起我,她會更喜歡這裏。”

帶著微涼寒意的氣流從阿爾卑斯山脊呼嘯而來,吹拂過盧加諾湖畔盛開的雪薊。潔白的花瓣被風卷入湖水,仿佛駛向時光盡頭的白帆,太適合載著一個純真無暇的靈魂墜入永眠。

在萬磁王了然的目光中走上前,威斯特走到湖岸邊,慢慢俯身。女孩兒淺色的衣擺被波瀾漾開,逸散出殷紅,像是一簇簇燃燒在雪地裏的火焰。他輕輕抱著沉睡之人瘦小的身軀,浸入冰涼水中。

從山頂積雪融化而來的澄澈湖水,漸漸淹沒了她的一切。水壓漫過再也不會睜開的碧色眼眸,將女孩兒包裹在一片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的寂靜裏。隻有她冰冷的右手,還緊緊攥在少年掌心。

“我會來看你。”

他凝視著阿德萊德睡去的容顏,輕輕在她額前落下一吻。然後,放開手。

那一刻,看著女孩兒慢慢下沉,消失了她曾經存留於世的所有痕跡,少年終於偏過頭,眼底閃爍的晶瑩盡數暴露在陽光下,再也無處可藏。

那是梅林第一次看到威斯特哭得像個孩子。麵對著空無一物的湖麵,在荒涼寂靜的水邊,他將臉深深埋在掌心,破碎的哽咽順著風飄散在阿爾卑斯山脈深處,竟會是比嚎啕還要讓人撕心裂肺的絕望。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法師也曾在阿瓦隆湖畔送別他的芙蕾雅那樣。

一場虛妄,一場大夢。

得不到的幻影,忘不了的癡誠,放不開的回憶。然後,都變成再也戒不掉的毒。

“所以,你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心髒似乎在被火焚燒,蒸幹生命中所有積攢的養分。梅林偏過頭,阿德萊德的心靈能力在魔法衝擊下瞬間褪去,隻是轉眼,他就又回到了這幾天已經熟悉的地牢。

似乎並不在意法師無聲的抗拒,女孩兒從善如流收回手,安安靜靜站在鐵欄外,碧綠如新葉的眼眸不再空洞,而是第一次有了明確的焦距,散漫在這片她曾經最熟悉不過的地方。

“這裏所有人都攔不住你,我也是。”

清脆而稚嫩的聲音宛如天籟,卻讓梅林猛地縮緊了瞳孔。直麵過他出神入化的魔法,自然了解他們之間相差的距離,那已不是能力的強弱與否,而是以時光堆積出來的鴻溝,哪怕她和威斯特這種等級的變種人,也絕不可能抵得過法師翻天覆地之能。

同去牛津狙擊的三人中,幽靈和毒蛇已死,現在在這片陰暗潮濕的秘密基地,隻有她知曉梅林究竟是多麼恐怖的存在。但阿德萊德從來沒有想過要提醒易萊哲小心他的魔法,就算明知法師屈就於這間牢籠絕不可能是因為鐵欄阻隔,目的也並不單純,她也並不覺得自己有警告同伴的義務。

“為什麼?”

雖然也很奇怪易萊哲竟然真會將自己完完全全當成普通人,半點防備都沒有。但梅林絕不會想到,坑了他的,竟然會是這個瘋子博士最為倚仗的殺人利器。於是,看向女孩兒的目光多少帶了些複雜。

於理,令人是立場相對的敵人;於情,僅憑威斯特對她的歉疚就已足夠梅林如臨大敵。他們一個是隱者無法逃避的過去,一個是想要拚命抓住的未來,彼此之間絕非沒有關係,但也僅止於此。法師可不覺得阿德萊德有什麼理由,為了幫他而向她的主宰者做出這等近乎於背叛的隱瞞。

“你為什麼不揭穿我?”